祝烨那老头,盯蔺闻惜盯得像看三岁稚童, 生怕外甥吃亏。
回大不列颠,也不忘留下翁羡,让翁羡当蔺闻惜的狗腿子, 再兼之监视冬霁。
这辈子,因他、蔺闻惜的重生, 所有事件在飞速发展,如同火箭,直冲云霄。
不管是蔺闻惜掌权蔺家,还是祝烨返回大不列颠……都在短短数月内,尘埃落定。
蔺楚熙皱起眉。
他心中一直强行忽略,忍耐着,实在不愿想起的某个重要事件,在这时浮出大脑。
——冬霁的死亡,会不会像现在事件发展速度的风驰电掣,提前到来?
蔺闻惜没有和他谈过这个问题。
他们只字不提,恍若一说,那死亡的阴影又将笼罩,将冬霁的生命一点点消磨殆尽。
蔺楚熙自己默默研究了很久。
前世,他和冬霁的关系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他们有五年没有见面,得知他得病,蔺楚熙只有幸灾乐祸。
直到冬霁死亡。
他的幸灾乐祸成为火辣辣的,甩在他脸上的一个巴掌。
冬霁患了无法治愈的晚期癌症。
查出患病到最后死亡。
只有几个月。
现代医学根本无法拯救。
蔺楚熙知道,当时的冬霁一定是无力回天——拥有硕大财富,千辛万险爬上资本阶级的冬霁,定然惜命,有能治愈自己的机会,决计不会放过。
可他没能活下去。
这意味着,他生的病来势汹汹,人力无法挽救。
蔺楚熙鼻子开始发酸。
他听到冬霁在一片喧嚣吵闹的大学校园环境音里,松了口气,笑吟吟地回他:“没事的,我已经解决了。”
蔺楚熙哼森*晚*整*理笑,他追问:“你是不是先和蔺闻惜说了?”
冬霁羞窘。
他的小伎俩被蔺楚熙发觉,追上门来问,确实是让人有点难捱。
“咳咳。”
冬霁装作信号不好的样子。
“老板,我没听清——”
蔺楚熙心生怜爱。
他道:“下次不许,你是我下属、我员工,凭啥找他?”
语气很凶,可态度轻轻放过。
冬霁求饶:“对不起。下次不敢了。”才怪,下次还敢。
冬霁压着上翘的嘴角。他心道,能让蔺家兄弟俩不吵架,他当然还会这样做。
年轻下属说道歉,从不像是蔺楚熙有“母语羞耻”。
他总是诚恳,温柔,道歉时声线清亮,教人很容易原谅他。
这招数,蔺楚熙上辈子见他对蔺闻惜使过。
说来惭愧,那五年温情甜蜜的相处时期里,蔺楚熙靠着冬霁这张漂亮脸蛋、柔顺性子,狠狠煞了蔺闻惜的威风。
蔺闻惜此人,性格孤高,非常念旧情,对冬霁有着超出寻常的忍耐度。没记错的话,他和他在锦绣市的骗局是第一次,而后,冬霁又实打实地骗了蔺闻惜三次。
事不过三。
这话在冬霁身上不成立。
蔺闻惜足足被骗了四回,终于长了脑子,而后,再看冬霁,听他用如此腔调服软,永远是冷漠,一副“我他妈绝不会再被骗”的孤僻模样。
……
五年温情里,蔺楚熙不止一次地笑话过蔺闻惜。
他深以为傲,觉得自己的下属能骗到蔺闻惜(不是一次!),实在是件很有趣且很长面子的事。
而今,冬霁把这招数用在他身上了。
蔺楚熙晕陶陶。
他唉声叹气,心想:难怪蔺闻惜会愿意信他,这小孩用这口吻说话,实在无法不让人心软。
“真的假的?”
冬霁响亮答,一点也不心虚:“真的!”
蔺楚熙才不信呢。
他倒也没再追问下去,而是换了语气,沉着道:“明天陪我去趟医院。”
冬霁一悚。
他问:“你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
蔺楚熙装模作样地咳嗽:“唉,这几天着凉,喉咙疼,你陪我去医院取药吧。”
来电前,蔺楚熙是去了趟公司,见到翁羡,想到发生在冬霁身上的“跟踪狂翁羡”事件。他藏不住事,直接问蔺闻惜了。
蔺闻惜回他:“对,有这回事,我让翁羡换地方住了。”
他处理得老道成熟,说时,不忘看蔺楚熙的脸,客气礼貌,“我不想和你吵架,这件事我已经处理了。”
蔺楚熙一腔火气,瞬间没了发泄渠道。
他瞪他。
蔺闻惜捏捏鼻梁,让身边员工离开。
直到他们走远,他对他说:“你应该发现了,冬霁对你我都有点情感上的倾向。”
“他并不希望我们吵架。”
蔺楚熙不情不愿地承认这点。
他懊恼道:“要是我早点重生……他妈的,绝不会让他去锦绣市。”
这样,冬霁在乎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蔺楚熙固执认为,蔺闻惜是凭借锦绣市那短暂时光,俘获冬霁的部分情感依赖。
当然,他清楚知道,他这死正经的哥,确实有点人格魅力。
小孩子嘛……总会倾慕年长的、有本事的大人。
蔺闻惜的形象不错,身份高级。
的确容易被小孩喜欢上。
蔺楚熙常常恼怒于他被人拿着与蔺闻惜比较。
可他也清楚,蔺闻惜是优秀的。
阴暗潮湿如鼠时,蔺楚熙会凝视着璀璨发光的蔺闻惜,恶狠狠大骂,期冀着这人从高处云端坠落,自此一败涂地。
精神状态稍微健康时,蔺楚熙会不情不愿地承认,蔺闻惜其实还行吧,不涉及到自己利益,以客观角度来评价,他的确挺牛x。
……
蔺闻惜说完,不出意料,瞧见蔺楚熙那吃了屎般纠结的表情。
他心中一哂,倒也没戳破他的心思,淡淡道:“别让冬霁为难。”
蔺楚熙从蔺闻惜那知道跟踪狂翁羡已经被他处理好了:蔺闻惜和翁羡开诚布公地谈了,知道了祝烨要求翁羡在国内做的事……
总的来说,这件事如前世那般,轻而易举地解决。
蔺闻惜没和蔺楚熙提,他的心腹翁羡在说到“冬霁”时,略显古怪的情绪波动。
他没有深究。
只默默保持观察。
蔺楚熙离开公司,立刻给冬霁打电话。
冬霁一通柔和道歉,让他轻飘飘放过。
蔺楚熙灵机一闪,决定趁着冬霁愧疚之际,让他陪他去医院。
说是取药。
实则,是想带冬霁做个体检。
他想,做个体检,看看冬霁身上有没有什么会发展成重症的毛病。
提前查清,提前治疗。
蔺楚熙的拳拳关心,满溢而出。
他假借自己生病,不料,得来冬霁焦虑不安的反应:“要不我请假陪你去吧?就现在?”
说着,立刻就要和班上学委、专业课老师请假。
蔺楚熙吓了一跳。
他连忙道:“不行,欸,不是——”
蔺楚熙自恃大老爷们,从不娘们唧唧。
他霎时哭笑不得,可下一秒,鼻子发酸蔓延到眼眶。
蔺楚熙哑了声音,眼眶泛红,他轻声说:“我看好你的课表了,你明天不是没什么专业课吗,到时候陪我呗。”
冬霁速度很快,他说:“没事,今天的课我都会。”
怕蔺楚熙担心,他雷厉风行:“我请好假了。”
“要去人民医院还是第一医院?”
蔺楚熙:“……”
他狼狈地抹了一把脸,觉得要是让蔺闻惜知道他今天干了什么事,铁定要骂他一顿:小孩的学业最是重要,他还记得上一世冬霁学了好几年才拿到毕业证学位证。
重来一世,蔺楚熙不想让他的事情耽误小孩学习。
延毕的事,说出去也没那么体面。
蔺楚熙是有愧的。他认为自己让冬霁参与到蔺家风波,严重影响到他的学习,以至,小孩足足学了好些年才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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