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在此次建元帝所召来的人中,只有江无眠所代表的势力可以说是无。他一无故旧,二无门生,最多是有个师门,但师门里也没听说有下一代学生,这个可以说是最无竞争力的对手!
然这位最没有竞争力的对手向建元帝求了一个恩准:“此番动荡已是大致落幕,然我大周各地仍有人心浮动,究其根本是皇令未下村镇,不若将此令刊登《月半华论》上,让天下人聆听陛下教诲。”
建元帝这下来了精神,江无眠说的不是叛乱过程,而是就此事的后果下场来评说,正是展现他天子威严与爱民之心时刻,于是问道:“江爱卿有何想法?”
众人刚想和建元帝告退,回头琢磨一番自己手下有何能臣干将用上一二,谁知江无眠竟是提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方式,想走的心按下,与建元帝一道看向江无眠。
《月半华论》半月一报,言之有物,还能看到江无眠经营岭南一道的手段,也能让人看到岭南的发展情况,同时还让人看到报刊后隐藏的天大力量。
别的不说,单是商队在上面发个广告即可吸引人竞相购买,甚至连其他国家都问起商队情况,有的地方甚至认准了部分商队货物,这一物件的能力足以让人心生警惕,然此物不是能复制的。
最为关键的是江无眠手中的活字印刷,虽然此物他没有瞒着,众人也确实拿来尝试过,速度的确比有之前快多了,但想实现半月印刷一次报纸,还欠缺一物——大型印刷机械。
此物不是轻易得手的,想从江无眠手中买的一时半刻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事情就此陷入僵局,以至于报纸市场上还是江无眠一家独大。
江无眠斟酌道:“此事是天家事,更是大周事。自叛乱始,多有流言甚嚣尘上,百姓不闻其中内情,恐是有所误会,不如趁此时机清除谣言,也让人多多了解一番大周律法,望其之后行事有法可言。”
当然,此事也能正面宣扬一番大周的军事力量,让附近某两个虎视眈眈的家伙谨慎行事。
轰天雷的存在不能说,最新的战船还是能说的,自南康府驰援京中,若不是最新式的船只,还真不能这么快赶来。
此外,这番刊登,一半盈利可投入受损城池修建。
建元帝听罢最后一个条件,当即拍板决定,此事可以刊登,但是文章要经过在场几人审阅。
江无眠更是大胆,给在场之人许下丰厚的润笔费,还说要以几人的字迹刻画活字,作为本次的报刊文字。
这下,除了建元帝外,其余人心下盘算起来,到底要如何写才能满足刊登要求,写好了可是青史留名!
时间一晃便是半月之后,白楚寒等人早早押送罪魁祸首入城,报纸也在前段时间发行,报上从几个角度写了此事的前因后果。这场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叛乱之事本是云里雾里,照报纸上一说,百姓好似各个化身当事人,传的是头头是道。
随着报纸在京师、松江府、南康府等地发行,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讨论,民间尚且是如此,更别说一早等着京师事情落幕的地方官员。
有的是感受到风雨欲来,有的是暗暗下注妄图赚从龙之功,有的则是求个自保,目的不同,看到消息的一瞬间反应也是不同。
松江府处,薛文、谢霄与张侍郎一道,心满意足看完手中报纸,张侍郎对两人抱拳道:“京中已是安然无恙,我等也应带上罪证,上京禀告陛下。”
王家在江南作威作福,欺压百姓、豢养水贼、操控盐价、勾结外人等等足以判处极刑,若是有必要,此人应与韩昭鸿一个下场,合该株连九族!
此番南下,他原以为仅是查清王家即可,谁知一连串的意外,耽误至此,期间不仅查了王家,还把江南本地世家大族、豪强士绅、官府要员得罪了一遍,罪证装了满船,只待上京后让建元帝定罪即可。
待到事情从头到尾捋清楚了,已是过了腊八。
主要还是定罪,从王家查出的证据和从韩昭鸿一处得来的证据有的对不上,大理寺、刑部、兵部、锦衣卫等人日以继夜核对,从中挑出真假来,还得互相印证,期间疑似牵扯到某些人,再行派人核实、查找证据。
因时间过的久了,部分证据已是烟消云散,只能从蛛丝马迹中窥探一星半点。
江无眠等人一合计,这都要年底了,还是先大致交上一个结果,未曾查明的疑点稍后再寻证据核对,先将韩昭鸿等人处置了。大过年的,附近小国要来京中,他们得赶快忙活起来这些事情才行。
这一汇报,又是几日。但事情告一段落,总算是不用拖过年去,从上到下都是松了一口气。
同时对江无眠杀人不眨眼的印象又是加深几分,单是他一人查出的证据足以让朝中几个派系都与之为敌!
这人是一星半点的疑点都不放过,还从不听人攀扯交情,实在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要说威胁,简直笑话,谁能在这当头威胁江无眠?是生不怕被人查出问题。
只能憋屈着等人核对完卷宗,早早送走这尊大佛罢!
经由此事,建元帝也是对江无眠等人的行事态度颇为满意,不糊弄、格外较真,行事却又不偏不倚,不以派系为重,只看罪名。
事既已是大致了结,自然是论功行赏。眼下江无眠刚刚升任兵部侍郎,短短时间内再进一步是不可能,建元帝于是另行赏赐,给了他一座宅院,还特许他先行挑选。
宅院内的安置也不用他出钱,自然有工部给他置办,可以说,建元帝这次是大方一回。
——前头刚刚抄了大部分人的家,手头宽裕,给赏识之人安置个宅子自然是小事。
此外还少不得加封诸多虚名,也就是有名无权的一些荣养职位,主要目的是加俸禄。
官员禄米是定死的,但职位不是,多加两个职位,该职位的禄米自然归江无眠所得,算变相升职加薪。
江无眠谢过恩典,只听建元帝又道:“朕欲开恩科,不知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所谓恩科,是不在正常三年科考行列的加科,正适合眼下情形――朝堂经受大清洗,官员位子腾出,缺少人才之际,急需补充新鲜血液。
每逢科举,正是发展门生的大好时机,若是当了主考官,那更是天然拉拢学生的好身份!
第177章 日常
经过此番清洗,开恩科是必然结果,可定在哪年何时都有讲究,此事交由礼部办理,与江无眠关系不大。
他听完结果便回了林师爷暂时租赁的小院,刚歇上片刻,便有小厮来报,“大人,白都督带人上门来,正在门外等着,您瞧?”
“先行带人去正堂,待我更衣后再去见见。”一身官袍还在身上,江无眠先去内室换上常服,刚一出来就见白楚寒带一亲卫站于银杏树下。
过了秋日,银杏叶黄,至冬日里掉了半树叶子。剩下半树,风吹便洒了满地,几片掉在人身上,为一身官袍再添一份颜色。
白楚寒一转身就见师弟出来,月白常服衬得人面色更白,好似烧制出的白瓷,贴上去冷冰冰的不似常物。
“韩昭鸿曾言定陶存有前朝的金银陵寝,此事为真还是假?”
只是一开口,问的还是金银俗物,哪儿还有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白楚寒捏着银杏叶,手一捻,叶片旋转着掉落,“前朝金银陵寝不过是放出的谣言,谎骗他人为他卖命罢了。谁知竟真有人不带脑子撞了上去,不惜赔上身家性命也要拿到此物。
“师兄此行还给你带来一桩买卖。冯年去安定镇西军,临行前借走不少轰天雷,师兄作主换了牛羊马匹。牛羊还能买卖,但是马匹只有优先权,右军一向重水师,没有自己的养马场,借镇西军一用倒也方便可行。
“至于牛羊,这里师兄也要向师弟求个特权,这一买卖和右军合作如何?”
江无眠手中商业铺子铺的极为广泛,单是一个崖山商队便能笼络了海外买卖,南康府本地其他商队跟着喝汤,同时经营着本地买卖。此外有书坊把握了对外口舌,更能操纵一番市价,更是让人心惊。
自王家倒台后,江南要有新势力分割这里的市场。纵然白楚寒做了安排,但他手中筹码仍是不够,如今有了牛羊马匹生意,再有和岭南道合作,把持部分商路,总能占据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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