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瑢心想,你还说你是大人,有哪个大人成天赖在别人身上要抱抱的吗?
*
开平六年十二月,天寒地冻,雪云垂野。
由左骑将军带领的押送粮草的部队,从京城出发,开往北境。
为了表示对北狄战事的重视,皇上特别派出二皇子和杨文熙将军一同前往。
队伍最前面,大晟旗帜飘扬处,身穿蓝衣的少年皇子策马前行,龙凤之姿,接受道畔大晟百姓们的注目礼。
在他身边,身穿银甲的小将军杨文熙亦是精神抖擞,芝兰玉树一般,两人并排出现,吸引了最多的目光。
“那位就是二皇子殿下!”
“他看起来好年轻啊,比杨将军还小!”
“是啊,这就要上战场了,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老百姓们一向不吝于称赞保疆卫土、为人民洒热血的战士,人群之中,赞美声,惊叹声,不绝于耳。
自然,也有一些杂音。
“听说这二皇子是因为得罪了大皇子,才被下放到边境的。”
“真的吗?怎么会有这种事?他们不是亲兄弟吗?”
“有句话不是说吗,自古无情帝王家,皇家哪儿有什么亲情可言啊。”
“可是,皇上也不不管管吗?”
“皇上不喜欢二皇子,你不知道吗?”人群中的消息灵通人士说道,“我表哥以前在刑部做监斩官,去年秋天不是砍了一大帮前朝余孽的脑袋吗,二皇子出面救下了其中一家三个人,从那时候起,皇上就不喜欢他了。”
“前朝余孽,你说的不会是给大相国寺市集修了路的那位周监事吧?”
“对对对,就是他!”
“那我看,这件事就是皇上的不对了,二皇子保下周监事一家性命,那是因为周监事有本事,你看大相国寺前面那条街,修得多漂亮啊!以前半个月举行一次市集,现在几乎每天都有人在那摆摊,一直摆到晚上呢!”
老百姓们私下里议论人的时候,是不会管他是皇上还是哪方神仙的,他造福了百姓,百姓就夸他,反之,百姓就骂他。
因此,皇上这样的九五之尊,在老百姓们的舌头尖上,也变成了一个分不清是非的昏庸老头,二皇子明明没做错事,却偏袒大儿子,还把二皇子赶到北狄去,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在嗡嗡的议论声中,长长的兵马队伍走过朱雀大街,穿过城门和护城河,挺进冬日百草凋敝的荒野之中。
最后一片代表着大晟的旗帜消失在道路尽头,送行的百姓们也纷纷回去做自己的事了,人群如潮水一般散进连接着的大街的小巷子里。
道边上,容色苍白的青年裹着厚厚的棉衣,手里抱着个暖炉,目光在道路尽头停留了一会儿,转过身。
“二哥,咱们回去吧。”周元瑢道。
“不看了?”周元琦兴奋道,“你要是还想追上去看看,我骑马带你出城。”
“不用了。”周元瑢失笑,“我看你就是自己想去加入人家吧。”
“我是想加入,可是人家也不要我诶。”周元琦又蔫了,“小弟,早知道我就去找二皇子,跟他说说情,你都能进入少府寺了,那我也可以加入军队啊。”
“二皇子又不是咱们家亲戚,还要替咱们家全家找工作。”周元瑢提醒周元琦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这不是无所事事的,心里有点愧疚嘛。”周元琦道。
“嗯……”周元瑢想了想,“你跟我去一趟少府寺吧。”
“行啊行啊。”周元琦立刻答应,“去干什么?”
“现在二皇子不在京城了,我们要自保,只能靠自己,大皇子肯定还会想方设法地找茬,”周元瑢道,“我不会武功,虞上卿和董大人虽然会派人保护我,那毕竟也是有上下班时间的保镖,还是不够稳妥,所以,我决定,雇你当我的保镖,一个月二十两银子,怎么样?”
“就这么点小事啊,没问题,咱们亲兄弟还算什么钱!”周元琦道。
“这可不是小事,你要面对的敌人是大皇子,大皇子手下势力很大,像是下毒这种都是小意思,他还养了很多死士、杀手、眼线,你可是要以一人之力,对付他们全部。”周元瑢提醒道。
周元琦本来想着这工作不就是一天到晚跟着周元瑢嘛,挺无聊的,但是听他这么一介绍,又觉得充满挑战性了。
“行,那我就收你二十两银子!”周元琦兴致勃勃道,“我现在就开始上工吗?”
“是啊,走吧。”周元瑢拎起装着图纸的竹筒,往少府寺去,周元琦立刻蹦蹦跳跳地跟上,时不时还左顾右盼一番。
*
将作监大堂内,闲杂人等被清理出去,只留下与排水工程有关的人在。
周元瑢将下一阶段的执行图摊开在桌上,虞上卿、董衡等人便围上来看,杨文虎也迫不及待地挤上前。
周元瑢简单介绍了一下执行图的内容,这部分执行图的范围是从大相国寺到玄武街再到北门,需要铺设的管道规格差异较大,工程量比之前还要多。
“好好,”虞上卿大致看了一遍,再次感受到周元瑢的细致靠谱,“我们马上探讨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交给杨监事去执行了。”
“劳烦虞大人了。”周元瑢道。
这时,杨文虎从旁阴阳怪气地说道:“是挺劳烦的,全少府寺的人等着你一个人慢慢出图,虞上卿为了你在大朝会上请求皇上延长工期,咱们少府寺都没有这么丢人过,还差点被砍了项目。”
不明真相的监事们看看杨文虎,又看看周元瑢,目光中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责备之色。
“杨监事,你就少说两句吧,”将作监新上任的陈监事说道,“周少监这是特殊情况,怪也只怪那老宫女太过歹毒。”
杨文虎冷哼一声:“真的有老宫女么?有人在将作监看到老宫女吗?根本没有,陈监事你还真信。”
陈监事冲杨文虎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董大人已经皱着眉头往这边看来了。
“杨文虎,你到底想干什么?”董衡有些恼火,“你不想干就走。”
杨文虎的火气也一下子蹿起来了,他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每天像乞丐似的在周元瑢家外面索要执行图,还要被董衡骂:“董大人,你是天上的神仙,不知道人间疾苦!我们尚方署停工一天,就要浪费很多钱和人力!到时候这些账都会算在我杨文虎头上!谁知道罪魁祸首是周少监呢!你以为我想干这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吗?外面都是骂我的,夸周少监的,说周少监是菩萨下凡呢,帮着他们出了一口恶气,我杨文虎反倒是恶人。但你见过菩萨管理工匠的吗?你见过菩萨逼着人干活的吗?没有我杨文虎,你们这工程还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去!”
杨文虎这么一嚷嚷,在场确实没有人能反驳,连董衡都被他噎住了,杨文虎虽然手段酷烈,但是确实能把事儿做成,放眼整个少府寺,没有人敢像杨文虎一样打包票,这工程做出来就和图纸上一模一样,没有半点问题,而且可以提前很多完成。
虞上卿见状,出来当和事老,将杨文虎劝了劝:“杨监事啊,你就别说气话了,周少监这脸色,这身体情况,哪里是能干活的?他在病中画好了图,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何必这样苛责于他,你们两人本是合作关系,这项目做好了,两人都得利,为什么要闹得这么僵呢?”
杨文虎虽然气不顺,但是还是要给虞上卿面子的,而且,他今天闹这一下,也不是纯粹为了出气,他是有目的的。
时至此刻,他可以把目的提出来了。
“是啊,我们都希望排水系统的工程能早日完成,现在看来,却是遥遥无期,我心中着急,又不知道具体的时间节点,下一张图纸什么时候能拿到,我能不暴躁吗?”杨文虎目光灼灼,盯着周元瑢,“希望周少监能给一个具体的交图时间,每张图纸之间的空档尽量不超过一个月,这总可以做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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