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曜长老负着双手,抬头看向掌门。
“亦有可能,是这人知道你行虐生之事,从你山宫中带出来昭告天下的。”
在座众人一惊。
“掌门这是什么话!”云序长老腾地站起来,“师兄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师兄可是……可是天下第一剑!师兄可是大乘的剑修,只需再突破一境界,便可羽化登仙,得封仙位!”
“你莫急。”掌门道,“那狐妖被折磨成那般模样,不论是干曜做的,还是他人做的,都意味着,这天决门中……已有人手不干净了。”
“那定不会是师兄的!”云序说。
云序说罢,又瞪钟隐月。
钟隐月喝着茶,不作评论。
他隔着茶杯,横眼一扫,见沉怅雪立于干曜长老的空位之后,同样负着双手,一言不发。
“不论如何,此事还需详查详问。”掌门说,“干曜是否虐生,那狐妖又是何来历。若非干曜下手,又是谁所为……”
说到这里,掌门蹙眉,“干曜,你当真不识得那狐妖?”
“干曜不知。”耿明机说。
“当真不知?”
“确实不知。”
耿明机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钟隐月扬扬嘴角嘲讽一笑,心中已猜到了。
“玉鸾,你笑什么?”
云序长老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
钟隐月一抬眼,云序长老那双眼睛还跟鱼钩似的死死盯着他。
“我方才怎么瞧你笑了?”云序长老说,“我等这般严谨论事之时,你笑什么?”
此话一出,屋中诸位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钟隐月简直无话可说,这云序长老的眼睛怕不是长他身上了,笑这样一下他都能拿来大做文章。
钟隐月实在哭笑不得:“云序师兄真是逮着我不放了。”
“你莫转移话题!”云序长老猛地一拍扶手而起,提高声音,“干曜师兄德高望重,为人方正,唯有你这等下三滥的人才会与他过不去!你近日净因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师兄过不去,谁人不知!”
“我们这些人里,也只有你这见风使舵的窝边草会用这等路子!你方才还那般幸灾乐祸地笑了,不是你是谁!定然是你折磨——”
“师兄别忘了,我山宫里有青隐师姑。”钟隐月提醒他。
青隐这会儿还在钟隐月肩头上坐着,闻言也配合地站了起来,跳到了钟隐月的膝盖上,摇着尾巴提醒诸位她的存在。
“那又如何!?”
“那就算是只作恶的狐妖,也是与青隐师姑同根而生的狐狸。”钟隐月说,“我若是在山宫中折磨一狐狸,师姑再怎么说也不会放任我的吧?”
云序脸色一僵。
“师兄又不是不知道,这可不是我的灵兽,是我玉鸾师尊的灵兽。她可对我并不服气,更不是百分百忠心的。”钟隐月说,“师兄更该知道,青隐师姑为人恣意自由,爱恨分明,厌恶礼数。若是有不平之事,别说我了,就算是玉鸾师尊在此,也难免与她一战。”
“师兄是觉得,我能大胜登过仙位的青隐师姑,还能剩点力气在她眼皮子底下抽打一狐妖?”
云序长老无话可说。
钟隐月继续说:“更何况,师兄也是误会了,我也并非是幸灾乐祸而笑的,我这是自嘲之笑。”
灵泽长老一挑眉:“为何自嘲而笑?”
“我是刚见识到干曜师兄修为竟然如此深厚啊。”钟隐月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狐妖是最在乎自己外貌的妖物。若是平日里遇到,必定是化作极具魅惑力的模样,漂亮极了。若是从前得见过,必然是只见过她美丽的样貌。”
“可这狐妖脸上伤痕颇多,又是半人半面,根本看不清相貌。可师兄只瞧上几眼如今她面目全非的尸面,便能如此斩钉截铁地说没见过,玉鸾怎能不佩服师兄的修为深厚?”
此话一出,座上诸位如梦初醒,更为惊骇地望向耿明机。
第36章
面对座上众人惊骇的目光,干曜不慌不忙。
他面色未变,还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
耿明机将双手负在身后,回过身来,面上是轻松至极、丝毫不以为意,甚至高高在上的宽厚笑容:“玉鸾师弟此话说的,像是我早知道那狐妖是什么容貌,是我亲手将她折磨至此,才能毫不犹豫地否认一般。”
钟隐月一挑眉毛,并不出言反驳或认同。
“莫说这山门,就算是放到天下,谁人不知我最厌恶这些妖物?”耿明机嗤笑道,“就算不看容貌,我也不会认识任何一个狐妖。倒是师弟,怎么突然多了个师姑出来?我明记得这青隐灵主早已随着玉鸾长老封仙去了,难不成是师弟害怕什么,才求爷爷告奶奶地去祠堂跪拜,将她求下来了?”
他话里有话。
钟隐月冷笑了声,并不进他的套:“就算厌恶妖物,师兄也没少与妖物打交道吧?”
干曜眉头一皱。
“你胡说什么!”云序说,“干曜师兄这等人物——”
“不。”灵泽打断他,“玉鸾师弟说得没错。诸位可别忘了,我等宗门长老,就算离开凡世修道求仙,却也须得心怀苍生。虽然如今魔妖鬼三路旁门左道已安定下来,可仍是有心怀恶念的妖魔鬼怪时不时地出现,在凡间作恶。”
“诸位应着百姓苦求,下山去除妖卫道之事,可是不少。”灵泽说,“干曜师兄确实没少与妖物打交道。”
“可就算如此,那妖物也都死于师兄剑下了!这狐妖怎会与师兄卫道之事有关系!”
“云序说得不错。”耿明机冷眼盯着钟隐月,“那些妖物都已死于我的剑下,与此事有何关系?师弟是觉得,我故意留了活口,将他们带回干曜山折磨?”
“若行此事,我如何还能站在这里?早已因着这些邪念而生的心魔而堕魔了!”
他说的没错。
钟隐月始终对这点想不通。别说私藏妖物动用私刑了,光是不把沉怅雪当弟子,来回反复折磨此事都已足够他生出心魔,万万不能还在此处站着。
但今天这事,钟隐月知道定是他折磨的那只狐妖。
在那狐妖被放下来时,钟隐月看见了——虽不明显,但他在狐妖身上看到了几处怪异的鞭打伤痕,伤痕周围有些灼烧留下般的纹印。
他立刻就知道,这就是耿明机的杰作了。
这能留下纹印的鞭子是耿明机手里的法宝,被鞭打过后,会在伤口边的皮肉上留下奇怪的纹印。
此事天决门内的人都全然不知,他们都只知道耿明机手中有一仙鞭法宝。耿明机是剑修,此法宝也只有门中弟子犯了重错时才会拿出来。
至于钟隐月为什么知道,因为那怪异的鞭痕,沉怅雪背上条条都是。
他亲眼见过,自然知道。
可耿明机似乎完全不惧,都已到了上玄山宫,态度还如此自信满满。
他是笃定没人查得出他与那狐妖有关系了?
他给自己留了后手不成?
正思索着,外头有人一路小跑进来,在诸长老的座前停了下来。
来人是上玄山的弟子。
他朝座上行礼:“见过诸位长老,上玄师尊。”
上玄掌门一挥手,让他直入正题:“说,什么事。”
“师尊,那狐妖乃是干曜长老两年前下山时本应除掉的狐妖。”
“她身上的伤……皆是干曜长老所为。”
此言一出,满座震惊。
干曜长老脸上的自信满满立即天崩地裂,眼睛瞪得几乎要蹦出来。
他的平静面容在这一刻全部坍塌了,五官扭曲如厉鬼。
他大吼:“你瞎说什么话!!”
那弟子砰地跪下,两手拱在身前,头低着不敢抬。
他同样提高声音:“此事属实!事关长老威名,若非心中确信,弟子又怎敢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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