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也不倒霉(79)
后来京中传来回信,信里说是宋连玉听到崔氏去世的消息后大哭一场莫名昏倒,再被大夫探过脉,却意外诊出宋连玉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恐怕暂时不方便回去祭拜。
宋煋又回信一封,说是无碍。
崔氏一走,宋家便彻底空落了下来。
剩下的仆妇与女人都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卖身契。
临走前,宋煋又多给两人支了一两银子。
两人不胜感激,之后便各自包袱款款奔向新生活去了。
到孔思柏家的小崽子周岁宴的那天,宋煋托人给孔思柏送去了一把小金锁,他人未至,对外说怕是身上的晦气冲撞了孔家孩子。
也就在那一天,宋煋变卖了宋家的房子,带上简单的行礼,在四方镇附近一处遍开桃花的小村子里住了下去。
030说:“煋煋,你是要避世隐居吗?”
宋煋回答它说,种种地也没什么不好。
小村子里别的东西没有,就是地多。
宋煋用了不多的钱跟村长买下不多的两亩地,种了些果树。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死亡前的生活了,但那段日子却经常会想起小时候的日子。
回忆里不再是宋家奶奶对他跟几个堂哥之间的偏心,而是老人播撒耕种时的模样。
比着葫芦画瓢,最后也弄得勉强像模像样。
在小村子里的生活十分悠闲,村子里的人大多不识字,有时候村民会来找宋煋替他们读信或者写信,一回一两个铜板钱。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去秋来。
就这么三年过去,宋煋种下的果树苗都大多都开了花结了果。
自己吃不了,就送给村民一些,剩下的拿出去卖。
又一天,天气正好,宋煋被村子里的青年喊去捉鱼。
河里的水清澈见底,很容易就能看到有鱼游过。
宋煋跟着几人一起挽了裤腿下河,河水不凉,正好没过小腿。
030美滋滋地等着全鱼宴。
宋煋说:“今晚吃炖鱼汤。”
030说好,哼起一首自己新学的曲子。
毕竟不像旁边的青年那般身手矫健,宋煋连着扑了好几回空,小半个时辰过去才勉强用十指扣住一条。
“我煋超棒的!”030语气欢快道。
然而下一秒一道像是要将人耳膜穿破的警报声突然响起,030欢快地声音不再,而是几近惊恐道:“命运之子当前孤独值——99。”
被捕捉的鱼儿一个巨力的摆尾,顺利捕猎者脱离掌控,很快游进水里消失不见。
它身后溅起三尺水花,打进宋煋眼底。
生疼生疼的。
这一天到了最后,村子里的青年们都抓了满满一箩筐的鱼,唯独宋煋坐在岸上一直发着呆,一无所获。
沈忘的孤独值停在99,到这一天在入夜之后也没有涨破100。
宋煋半夜里看书看不下去,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
030小心翼翼劝他说:“煋煋,要不我们进京吧,不然任务失败,你就真的再也没办法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宋煋说:“系统,你让我想想。”
次日,天微亮起宋煋便揣着一封寄到京中的书信,去了驿馆。
生活在村子里的日子仿佛依旧是一成不变。
不过030到底是被当初那个99的孤独值给吓到,后来沈忘的孤独值只要有轻微地浮动,它就会跟拉警报一样同宋煋汇报。
孤独值是不稳定的存在,不过月余时间,沈忘的孤独值从99一路跌到过30,之后又在一天里直接攀升到了98,然后再过几天又回落下去。
宋煋不知道男人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一日比一日的精神都变得略微焦躁起来,甚至有一天在削苹果的时候刀子削破了手指。
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溅开。
030惊慌说:“煋煋,你受伤了!”
宋煋后知后觉地捂住手指,起身在柜子里翻找上药。
院子里的几只鸡崽就是在这时候叽叽叽地叫了起来,便随着一阵十分猛烈的叫门声。
“连平小子家吗?”村长年迈又爽朗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村里来了几个外地人,说是从京都来的,找一位姓宋的夫子,我左思右想,连平小子,他们该是找你的吧?”
030也同时惊呼出声:“系统检测到命运之子就在附近,当前孤独值97……”
白色的药粉洒落一地。
宋煋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愣怔,随即猛地抬头看向门外。
门外,老村长还在乐呵呵地叫着门,院子里是鸡崽叽叽喳喳的声响。
日头明媚,温度正好。
第83章 我做教书先生那几年
村子里来了一群外地人,花了重金买下村子里的地, 盖起一座极为隐秘的山庄来。
山庄内有很多奴仆, 多数时候这些人会待在山庄中, 只有需要采买的日子才会跟村里人有点走动。
村里的庄稼汉们没见过多少世面, 山庄建成后,村民们对于山庄主人更多的都是莫须有的敬畏与好奇心, 但更多的还是井水不犯河水。
日子一长,村民也都习惯了山庄的存在。
他们把每年家里存下卖不出的瓜果蔬菜卖给山庄里负责采买的管事, 回头还能赚一笔添衣钱。
“沈忘,你坐好不要动。”
宋煋头上挂了一圈狗尾巴草做成的草环, 坐在板凳上掰着豆荚。
豆荚被他掰了一小盆, 剩下的豆荚皮被旁边一只不老实的手给偷偷抓过去一把。
对方想也没想就要往嘴里塞。
“这个不干净,不能吃。”
宋煋拍一下身旁男人的手, 在对方懵懂的眼神中, 抓了一把炒好的青豆拿给他。
“吃这个。”
沈忘佝偻着背,消瘦的面颊上露出点不开心的表情,咕哝说:“这个吃多了放屁, 好臭的。”
宋煋额头青筋一跳, 抬起眼皮瞥他一眼。
沈忘被他瞪得又缩了缩肩,苍白的嘴唇抿到一起,捡起手里的两颗青豆,讨好似地放进宋煋嘴里一颗, 又自己喜滋滋自己吃一颗。
咬上两口, 还要张嘴给人看看他真的有好好嚼着吃。
“吃你的。”宋煋笑笑, 又拿起豆荚剥豆子,“今晚给你做虾仁炒青豆。”
沈忘“唔”了一声,边吃豆子边傻兮兮地笑:“好呀。”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沈忘苍白的脸上逐渐被日头晒出一层细密的汗,宋煋剥完豆子就给两人找了一处阴凉地,拿了把大蒲扇慢悠悠地扇风。
“瓜子香。”磕了半天瓜子的男人悄悄摊开手心,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青年说,“阿平吃这个,这个好吃的!”
个头饱满的瓜子仁被捂上了汗,宋煋也不嫌弃,接过瓜子仁,先吃一些,又要去喂沈忘。
沈忘张张嘴,露出点犹豫的神色,又闭上。
宋煋捏着瓜子仁问:“不喜欢?”
沈忘偏开头,说:“喜欢的。”
宋煋眉头微拧,把瓜子仁放到一边,掰过他的脸,轻声说:“沈忘,张嘴?”
沈忘紧抿着嘴不松口。
宋煋眉心一沉:“不听话,我生气了。”
沈忘眼底一慌,立马张大了嘴,用嗓子发出模糊的声音。
宋煋不用听也知道男人是想说让他不要生气。
宋煋敛了眉眼,仔细往他嘴里看,结果在舌尖看到一道细长的小口子,隐隐泛着血红。
应该是嗑瓜子的时候不小心被瓜子皮割了舌头。
宋煋抬眸看一眼明显心虚的男人,没说话,站起身来。
“阿平你去哪?”沈忘脸上露出一种极度不安的表情,手指无意识就攥紧了宋煋的袖口。
宋煋伸手碰碰他瘦削的面庞说,“你舌头破了,我去给你拿药。”
沈忘点头说好,弓着身子小心翼翼跟在宋煋身后,寸步不离。
像是怕把人丢了。
“今年的天儿怎么这么热!”沈尧肩头搭了件褂子,捋着额前流汗的头发,声音打老远就传进院子里,“他娘的,真是要热死了。”
“小心三意听见你骂人又跟你吵。”宋煋给沈忘上好药,端了一盘切好的西瓜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沈尧嗤笑一声,拿了块最大的,一口咬掉一半,坐姿不羁。
“他那是读书读多了,酸腐!爷那会儿骂人的时候,估计他还没打娘胎里钻出来呢!”
宋煋看着沈尧右脸上那道细长的疤痕出了会儿神,在看过去,盘子里的西瓜已经被对方吃了多半。
“舒服。”沈尧吃好了,也不管脏净,把带着西瓜汁的手往肩头褂子上随意抹抹,这才偏头表情特别阳光地笑道,“哟,师兄,瞧瞧我是谁?认识我不?”
沈忘警惕地瞥一眼沈尧。
“不认识。”
“啊,果然。”沈忘浑不在意地又捋了把额发,眼底却微微有些失落。
宋煋说:“他会记起来的。”
沈尧敛了笑,沉默表情。
他并不觉得会有奇迹发生。
当年无崖山闭山整整三年,他好几次想方设法地想要逃出山去不成,甚至还被他爹亲手打断过一次腿,最后不得不放弃下山。
而三年后天下大定,武林也再次活跃起来,解除了山禁的无崖山弟子重出江湖,沈尧便快马加鞭隐匿去行踪偷偷入京。
曾以为风光无限作为当朝摄政王的大师兄不想因为之前的一时心软,早已被当朝皇帝,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下药谋害。
那是一种摧毁人心智的慢性药,起初不会发觉,最后却会逼人发疯,甚至会有自残倾向。
玉面郎君用在陶家父女身上的秘药,到底神不知鬼不觉就出现在了皇室手中。
或者说,这种药原本便属于皇家也说不准。
这些年来发生的种种,其实差不多也能从许多沈尧所知的事件中慢慢推测而出,比如玉面郎君背后之人其实是当朝皇帝,而玉面郎君真正想得到的东西并不是前朝江湖中流传的武功心法,而是武功心法下被前朝皇室奉为神迹的长生丹。
皇帝想要得到长生丹,而长生丹的药引却需要拿天下东西南北四个正方位数万百姓的人头血为祭。
当年前朝的覆灭根源便在此,末代皇帝为了炼制长生丹致使前朝民不聊生,百姓不得不起义反抗。
而当今圣上却早已忘了当年末代皇帝被推翻的下场,只为了一粒莫须有的长生丹而疯魔,便要使天下大乱。
沈尧知晓他的师兄心中自有一番正气,而身为皇室子弟的他更不愿意看着自己的亲生皇父为了世上本不存在的长生之法疯狂入魔。
先是进京劝说,劝说不成反被同为皇子的兄弟倒打一耙,最后被逼无奈下只得起兵造反,推兵进京,将当朝皇帝的权利剥夺,让他成为手掌天下的傀儡,完全掐灭他要用天下血祭长生路的想法。
或许是沈忘心中早有预感,从四方镇离开的他注定会踏上一条不归路,所以他选择彻底断绝身后之事,之后再不管生死。
“救出师兄前,我问过摄政王府里老太监一些事。”沈尧坐在石凳前,看沈忘的注意力被院子里的鸡崽吸引过去,笑笑说,“师兄手握天下大权,成为摄政王半年多,天下大势趋于稳定后,他是想立刻将皇位传给十三皇子后离开马上的。”
十三皇子,正巧是当今圣上,两年前正式继位。
宋煋一愣,看一眼跟在鸡崽身后学走路,脸上满是傻笑的男人,偏回头问:“那他为什么没走。”
沈尧垂眸道:“老太监同我说,‘摄政王有一日醉酒,打翻了屋里所有的东西,表情像是在哭,一个劲儿地说,他娶妻了,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