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 下(124)
不是这样的。
那并不是他。
穆星河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就算他之前一败涂地,一无所有,他心中依然想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找到一切可以启发他的线索,他相信他有能力扭转局势。
——因为他在活着。
他开始畏惧死亡,渴望活着,不是为了苟且偷生,而是他始终相信,他只要活着,就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让糟糕的事变好,让失去的东西回来。
这是他所不断去努力的意义,也是生命赐予他的机会。
就算他在那条路上双腿尽穿,他爬也是要爬到重点。
他感受到手中又握上了力量。
源自他的心。
当穆星河重见光明的时候,视野未曾完全稳住,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那怀抱带着微冷的清气,此刻却是如此贴近,如此用力。
他看到了粼粼的波光倒映在岩壁上,看到那长长的黑发垂落于地,再抬头一些,就看到那白玉璃龙的发簪,他知道里边刻着一行小字。
他曾经为了这个发簪努力过许久。
穆星河深深吐出一口气来,悄悄地伸手将对方抱紧一些。
他微微歪头,却看见那个人神色苍白,有点疲惫地闭上眼来。
穆星河赶忙问道:“大佬你怎么了?”
沈岫缓缓放开他,定定神望着他,最后才垂眸低声说道:“……感觉很糟。”
穆星河眨了眨眼,又是抬他袖子又是探手碰来碰去,连声道:“怎么了?你刚才受伤了?我就说觉得你好像气息不太对……”
沈岫这一次居然没像往时一样同他保持距离,而是任他施为。沈岫目光落在他身上良久,方才缓缓说道:“……我信你绝无可能有问题,心里却总在……不受控制。”
穆星河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受控制,他无论如何都挡不住那心口的一片热意,叫他忍不住笑,叫他脱口而出:“大佬,你可爱。”
叫他——凑上前去将唇印到沈岫的唇上。
面皮灼热,心跳过速。
可他却不给沈岫半点反应的机会,当沈岫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这个人好似被抽尽力气一般,整个人全部体重靠压在他的身上,呼吸平稳而绵长。
或许穆星河终归是太累。
从突破开始甚至是归来灵犀界开始,到离开心魔,他从未有一刻安心过,也未有一刻能停歇过。
沈岫的手指无意识抚过自己发烫的唇瓣,许久才反应过来。
他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对方的血肉,那是如此真切,叫一切虚妄都沉淀下来,凝成了可见的模样。一直以来,他都是独自走过千山,不惧怕被人背叛未尝不是因为从未期望有人陪自己同行。
外头的天色一分接着一分暗下去,沈岫听着自己的心跳渐渐归于平稳。
那些心跳声,好像渐渐化作一声叹息。
落在那人凌乱的发上,锐利的眉峰上,睫毛遮盖住的青黑上,还有即使昏睡还是微微翘起的唇角上。
那般叫人恼恨,又那般叫人欣喜。
“喂,小朋友,”沈岫轻轻叹息道,他的声音又好似含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语气温柔得如同陷入一场梦境,“你是我的劫数吗?”
“什么劫数!”
这个埋头在他胸膛上的小朋友却是气势汹汹地抬起头来,神情清醒又认真。他的眼睛明亮得仿佛藏了无数夏夜繁星,语气坚定得好像来一万个天兵天将都要被他推平。
“我是你的究极无敌大福星啊!”
第262章 如梦非梦(十二)
那是一片废墟, 废旧的法阵、破损的法器、重重的骸骨积淀此处, 有游鱼在这些遗迹停留, 被那两个来者的脚步所惊动,拖起一些细沙陈泥。
这海中洞窟还有很长很长,密布着重重法阵、禁制, 与倒在它们之前的尸骸。
来者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们未再往前行进。
有人弯下身来,在地面刻画着法阵。
那是一个极端复杂的法阵,四方祭起了四种不一样的法器, 中央的图形复杂而相互牵连,错一笔都会对平衡造成破坏。
但刻画这个法阵的人却是对这个法阵无比熟悉,下笔如同行云流水,袖风微扫, 真气将法阵贯通, 金色的云气升腾而起,照亮了整个海底洞窟。
而后云气缓缓凝聚,却是被黑气所盖压,黑气在法阵的范围之内,缓缓凝聚成一个实体。
其中一个来者一直不大安静,先时是感叹符阵的精妙, 如今又感叹道:“想不到渊一华最后竟选择这样一个平庸的埋骨之所。”
而刻画法阵的人随口答道:“自然是因为旁人也想不到。”
黑气凝聚成一个黑袍男子模样, 他挥袖震碎法阵的束缚,稍微动了动筋骨, 但他的身躯却是半透明的,隐约还能看到洞壁的轮廓。
在那半透明的影子中, 只有他额上的火纹之印分外耀眼。而那双眼隐约也有些赤红颜色,在倦然望着他们。
他是被沈岫的法阵逼出了形体,却也还是不以为意的模样,微微笑了笑,说道:“是因为在这里可以瞧着他们壮志踌躇,最后无功而返,当真……十分有趣。”
他语调从容,语速缓慢,甚至带着几分慢条斯理的笑意,可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地面却是沙尘涌动,数个法阵纷纷亮起,就要将他们困缚于内!
杀阵四起!
若说沈岫的引魂法阵极为复杂,那这些法阵的精妙也不逊于这个法阵,甚至——更为凶险!
从囚笼到炼狱,那是必杀之阵!
渊一华被他们步步紧逼,就连心魔幻境都被他们突破。
穆星河即使想过,渊一华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下也必有后手,可是也难以预料到,一缕游魂,竟然还能布置出这样的法阵!
必杀之阵!
法阵从激发到启动,需要时间。越是复杂,越是漫长。
但高手的法阵,所需要的时间不过短短一刹那内。
渊一华看着他们,身体慢慢凝成,他的身躯依然是半透明的,不断飘荡,是万分不稳定的状态,神色冷漠而倦然。
那是看着死人的神情。
而留给穆星河和沈岫的时间,只有一瞬!
而最开始也最轻微的法阵,已经绽放在穆星河的脚下!
法阵底下冒出一连串骸骨,将穆星河困锁其中,并且不断往内压去!
“放弃抵抗吧,毕竟,你的法阵之学,是从我这里来的。”
骸骨完全压制穆星河之时,渊一华这一句话甚至未曾全然说出口!
但与此同时,几道身影缓缓在水浪中涌现。
是被面具环绕的孤女,是骑着狐狸的神明,是坐在月上的兔妖,是身负黑龙的风神,是共披一件衣裳的镰鼬兄弟。
——他们并非是穆星河方才召唤出来的,而是好像潜伏已久!
而渊一华竟然未能察觉!
眨眼之间,他们已然行动完毕!
但也同样是眨眼之间,法阵光芒已然覆盖整个海底洞窟,无数死魂的哭泣伴随着法阵引动的力量在回荡!
那是埋藏千载的巨大力量!
时机只在一瞬!
沈岫剑已出手!
那是一个无双的剑客。
那是一个无双的剑客,使用的无双的剑法。
清梦映清光。
纵然此时海底洞窟之中各种力量疯狂碰撞,法阵引动海底的泥沙以及本身所带的各种属性的光芒,都无法将这一道清光掩盖。
那一剑清且寂,孤且绝。是万千种无人可照的月色所凝成的清光,是劈碎落花与流霞的一剑。是踏虚玄之境而断生死,破一界而见众生的一剑。
那一剑是万千星辰垂落云野之中。
无双之剑意!
这一个剑法出世之时,那个前辈斩破了幽寂的大千世界。
而这一剑降世之时,这个人一剑斩断了死境,斩碎了加诸于过去与未来的重重枷锁!
法阵轰然破碎,凝固到一半的法术凝成结晶,纷纷落下,而在结晶之中,这一剑势犹未停,落去的地方,正是渊一华的要害之处!
渊一华的手指微收,神情一凛,发觉终究是无法抵挡这一剑——
在决战之前——
穆星河望着海底洞窟深处,轻声道:“渊一华快魂飞魄散了。”
或许渊一华自己也有所觉悟,那最后的心魔未能吞噬他们,他们定然还会来寻出他的踪迹。
沈岫微微垂眸,若有所思道:“一个魔宗大人物,不会那么容易死去。”
“是啊,”穆星河感叹道,“他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他分明没有什么大宗的传承,可是无论是稀奇法宝、远古功法,他都能轻松悟到。左同光被他杀死,他转手就将左同光魂魄封印在自己体内,也就是我们最初看到的幻境……说明控魂之术已臻化境。无论如何,都不能小看他。”
哪怕渊一华的心魔已被突破,他最后一层防御都已经丢失。
渊一华能布置出心魔来迎接他们,可连心魔都阻挡不住他们的时候,如今有所觉察,定也不会轻易叫他们夺走性命。
甚至于会……玉石俱焚一般的反扑。
沈岫转头看向他,低声道:“你状态不好,待会不要出手,乖乖在一旁看着。”
穆星河不然就笑得像一只偷了油的老鼠,眼眸明亮:“大佬,我看你表演。”
或许只有穆星河能听懂沈岫的意思。
他叫穆星河不要出手,固然有考虑穆星河的状态的原因,但沈岫从来不是会因为勉强不勉强的考虑而阻止穆星河的行动的人。沈岫的叮嘱,更多是一重警告。他知道穆星河状态不好,渊一华也知道,他看重穆星河,渊一华也知道。而对于渊一华来说,沈岫的能力他知根知底,穆星河是这一场战斗力最大的变数,拥有着渊一华所不能了解的神秘力量,恐怕他最忌惮的是穆星河,最先下手的也是穆星河。
穆星河不行动,即是以静制动。
渊一华最忌惮他的阴阳师系统,那他便可以提早召唤出式神们,做出束手就擒的姿态,麻痹渊一华。
而那些式神们却都是基于同样的理由召唤出来的——压缩时间,创造机会,以及……看大佬表演。
无论是镰鼬还是追月神、面灵气、御馔津、一目连,他们都拥有着可以给全队添加增益的光环或者技能,大幅度提升队友本身的能力。
召唤出它们,改写自己系统与沈岫的联系。
这样冒险的行为,此生只有一次。这破坏了固有的规则,或许也与渊一华当年无异。
他愿在规则的刀尖上舞蹈,为沈岫见证这绝世一剑。
那一剑斩碎了困缚,也斩碎了灵魂。
剑光斩落到渊一华的身上时,他神情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错愕,还有海水吞没岛屿一般的绝望,他说:“你们是毁了自己的后路……哼,穆星河,你真的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吗?”
但到了最后那些嘲讽和厌倦的神色都渐渐消失,化成一片冷漠的坦然。
他想说什么,最后眼神闪了闪,不过是一句“罢了,世事从未如我愿”。
他眼色最后黯淡了下去,就好似高楼将倾,带着火星的木板纷纷砸落,砸来一片火星最后又被黑夜吞噬了所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