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 下(80)
灵气好像无形的壳一样破碎,剧烈涌动中, 一颗有着象牙质感的白色圆珠呈现在他的脚下。
他捡起珠子,只觉手中沁凉, 心境宁和,心知这绝非凡物,却也无暇多想,收起珠子,伸手便要去取面前的匣子。
当他弯下身的时候,他听到身后的人被打倒在地的声响,他捞起地面的匣子,正想过去将晏确拉起来,然而手指触碰到匣子的一瞬间,能量忽然开始剧烈波荡,而后力量以匣子为中心向四面卷去,他几乎要站立不稳,勉强才支撑着站好。
但受影响最大的显然并不是他,只见倒在地面上的晏确几乎被掀翻,却好像也被什么无形之物阻挡着又滚回来。被晏确阻挡在台阶之外的僧人却是被气浪一起带落,身影消失在穆星河视线之中,只隐约能听闻几声连续的闷响和越来越远的痛呼。
穆星河松了一口气,看向沈岫,他方才简直是纹丝不动,如今好似也是无事发生一般心不在焉地望着楼下。穆星河掂掂手上的匣子,里边没什么声音,好似也就是一个沉重的铁盒而已。穆星河也不曾细想,过去拉起晏确,将木盒扔到他怀里。
“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东西了。”
晏确怔了怔,道了一句多谢,就要收到袖中。
然而此时匣子却是飘出他手,跌落于地,悠悠打开。匣子里边滚出无数烟尘,烟尘缓缓凝成一个朦胧的人形。
那人身着一身青袍,样貌很模糊,依稀只能察觉出那是十分清逸的模样,偏生就这不甚清晰的影子,便能叫人觉得这该是一个很好看的、也能叫人很舒服的男人。
看到他,你会想煮茶,听雪,望月,会想在一艘小船上听着雨水拍打残荷,你携雨而来,一身星霜,叹道“半生相逢,每一次都雨打归舟”,他却闲敲棋子笑着咏道,“能饮一杯无?”,外边如何风雨如晦,在他这里总有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
时间在他身旁好像总会很慢,杀戮也好,苦痛也罢好像永远与你们无关。
是一个足够奇怪的、仅仅一道残影都叫人无法忘记的男人。
穆星河怔仲之间,却发觉那些僧人们在变故之中悄然摸上来,只是因为阻隔而难进一步,此刻也是牢牢盯着那个男子。
那男人的身影朦朦胧胧,没有看他们,声音却带着一点悠然的笑意。
“月在石间,鹿饮溪上。猿留白云,熊升叶间,彼时彼地,逢君一会。”
他的声音清朗而温润,不知何处一阵清风吹来,男子的身影又随清风而消散。
众人看着这男子从铁匣中出现复又消失,铁匣空空如也,并没有旁人预想中的宝物,晏确迅速反应过来,扯着穆星河,快步往窗边走去。他使的力气并不大,但穆星河很快意会过来,双手一撑,便从窗口跳下佛塔。
佛塔极高,然他们已经是这样的修为,这点高度自然不算什么。
三人一路躲避,已经退出废城之外。夜幕降下,离开废城的人不少,他们混在其中,终是得以脱身。
有喘息的时间,第一件事便是总结方才所得信息。
“药物、小法宝、炼器材料、天材地宝,发财,”穆星河一边检查行囊一边啧啧赞叹,“希望别是假的……”
“小兄弟,方才破阵所得又是何物?”晏确忽然问道。
“这个啊,”穆星河随口道,“我也不晓得,你们这里的东西有些我这边没有记载,只觉得能清心破秽——能在这里的东西怎么也不会差吧。”
晏确沉默了片刻,只见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下,而后才答道,“应当是九转破秽妄心丹,传是了无大师所留,是照彻心境破除心魔之物。”
穆星河未曾注意同伴的异状,察觉到了别的信息,问道:“哦,了无大师是那个佛塔的主人?还是后面匣子里出现的人?”
“我虽不是太清楚,不过佛塔应当和他有关系,”晏确抬起头望了望天空,天上黯淡下来,有几只灰鸦飞过,“传闻中了无大师擅长音律,吹埙甚至能叫恶徒弃恶从善,他曾立于江岸,击缶击溃来敌,也曾孤守佛塔,一人一钟震慑世人,他……不过应当不是后来那个人,因为我就没听说过说这个大师不是光头。”
那个匣中幻影,的确不是个光头。
穆星河想了想,笑了起来,而后转头看向一边倚在墙边的沈岫,沈岫刚才被他拉着腾云驾雾,他面上没什么异色,穆星河自己却在暗爽。他又去搭话道:“大佬也是十分精通音律。”
沈岫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礼、乐、射、御、书、数,我都是学过的。”
晏确闻言看了看沈岫,笑道:“君子六艺,高手出身定然不错。”
“少时无事,感兴趣罢了。”沈岫淡淡答道。
晏确不觉有异,穆星河却察觉出一些不同来。他早前从宗门前辈那里听说过沈岫的出身,正如晏确所说那样,是十分不错的。但他早早来到了云浮,这些技艺依然保留在他的身上,那便不是“少时无事”的范畴了。
只是沈岫如此敷衍,就意味着不愿多提,那穆星河也没追问下去,而是将话题绕回原处:“大兄弟,那那位大师最后怎么样了?”
“当然是死了,”晏确撑着下巴,有点无精打采的模样,“你不要用那种‘我当然知道是死了’的眼神看我嘛,他死不是老死的,是被城主杀的,好多好多年前了,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听说城主是想要什么东西,佛塔的法术中枢?某种法宝?我忘了,反正他不给,然后没打过城主,死了。”
穆星河听着这桩陈年旧事,又问道:“那之后匣子里那人你认得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记得了无大师身边有这样的人物,”晏确沉思片刻,好似还犹豫了一会,“他说的话可能是我们下一步的提示。”
“不过其实最要紧的是这个提示被许多人知晓了——凭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这个谜题好猜吗?”
“我敢说,我想不出的东西,别的人也没那么容易想得出来,”晏确自从逃离之后一直有些昏倦,此刻却是终于提起了一点精神,“而且这夜里城中有许多比白日更危险的生物,很多人赶着黄昏出城,就算有力量抵御那些生物的,也不会在这样危险的城中四处行动。”
“我们有时间。”穆星河总结道。
“是啊,让我想想……”
晏确说话累了,用术法燃起火焰,靠在石边休憩。
穆星河看见火就充满兴趣,跑去外边,说要抓点东西烤着玩。
穆星河活力满满,沈岫却在一边几乎一言不发,他是一身生人勿进的疏离气息,叫那过于出众的样貌都具有十分的距离感。这样的人即使受伤都未必会把自己的安全交付给他人,可是他却是将一切事情交给那个总是看着很散漫,说话都像是胡闹的人,一点怀疑都不曾。
他不知道被人全神托付、被需要是什么样的感觉,如今想来竟然有点羡慕。
晏确看着穆星河的身影已经跑远了,一阵风似的,不自觉笑了笑,说道:“真想不到这样的人会选择他。”
然而一旁的沈岫却好似知道他的这句话的指向一般,淡淡道:“是他选择了我。”
那个人的身影陷在夜色之中,术法的火焰给他轮廓染上一些暖意,他在看着远处,那并非是晏确所常见的清冷疏离。
晏确将头往后仰,石头撞击头部发出闷闷的声音。有点疼。
他曾经有个师兄,也像是那样不需要任何人的脾性,于是独自前行,也独自去死。死之前从没有选择过任何人求助,当然也不会选择晏确。
——那么假如是他先去选择别人呢,又会如何?
穆星河抓了只兔首狐身的不知什么怪物回来,兴致勃勃地准备开始野外烧烤。他本以为晏确会同他玩起来,不想晏确却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可当他目光接触到晏确的时候,晏确却是一下站起来,说道:“哪儿来的,我也抓一个。”
穆星河给他指示了位置,他晃着拂尘便过去了。
穆星河看了看沈岫,手上处理皮肉,一边同他搭话:“力量会在那个宝物里吗?”
沈岫闭目养神中,闻言抬了抬眼,答道:“不一定。”
穆星河笑了一笑,说道:“那这一回真的是度假来的,一点头绪都没有。”他说度假就度假,架起那怪物肉便烤,口里还哼起歌来。
仔细一听,唱的又是“来来我有一个系统”之类乱七八糟的。
沈岫听了一会,转身就离他远了几步。
穆星河脑中千头万绪,从天道到系统,从宝物到谜题,想着想着,肉已经被烤得滋滋作响,外皮金黄,肉光顺着肉的纹理渗出,浓郁的香气也一并随着这份热意蒸腾而上。
穆星河不自觉往旁边看了一眼,沈岫并没有在冥想,而是折了片叶子,信口而吹。他手指玉白,指节微凸,或许手心会因为长期握剑而有些茧子,可是就这样看来,却是毫无瑕疵的仿佛惯于养尊处优的一双手。穆星河看了一会,心中一动。
——他无聊的时候偷看过钟子津的锦囊妙计,其中有一条写什么抓住男人的胃就是抓住男人的心,虽然穆星河本身不甚认同,但无疑此刻正是实施的好机会。
穆星河怕被发觉,心虚地掉过头去,手中匕首转了一转,削下几片肉来,挂到木签上。
他抬起手招呼沈岫,眼里映着火光:“大佬,来试试不?我这几十年的手艺,就等你尝一口了!”
沈岫放下手中的叶子,凝视了他片刻,除此之外便无甚反应。
穆星河悻悻地放下手来。
——不能因为大佬使用了那么平易近人的乐器就认为大佬和自己这种粗鄙之人是一类,这人学的从小就是什么君子六艺,哪可能跟他一起玩烧烤游戏。
穆星河还在低头想着,却听闻一阵步声,而后又有很熟悉的带着苦寒的香气,他转过头去的时候,看见沈岫在他身旁坐下来,那长长的睫毛下的眼眸光彩洌滟,闪动着温暖的火光。
“给我。”
穆星河不自觉便笑了:“你绝对会折服在本中华小当家的厨艺之下的!”
沈岫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接过来观察了一会,这才尝试着咬进嘴里。
穆星河笑吟吟地观察他的动作,然而沈岫咬了一口便皱起眉来,吞咽下去之后,评价道:“难吃。”
“这不可能!”穆星河充满怀疑,自己尝试了一口,直接呸了出来。
闻着香喷喷的,入道口中却是一种仿佛深渊沟渠的古怪气味,饶是他们这个等级的修真者可以自我净化,也终究是因为这可怕的味道而产生了一些心理阴影。
穆星河缓了一会,沉痛地说道:“是这个肉骗了我,是肉的问题。”
“嗯。”沈岫轻笑着应道。
穆星河不想体会这过于明显的促狭笑意,决心转移话题,假装若无其事,问道:“大佬你是不是没试过吃这种东西啊?”
沈岫顿了顿,道:“没有。”他还回想了片刻:“幼时我的吃食都经许多人之手,后来到了云浮,又离了云浮,就没有什么吃食的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