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死后我立刻反了(60)
跑到季清贺方圆十米之外,我才感觉周围的气氛变得正常起来。
据魏柯辛说,还有一群暗恋季清霜的小子要联合起来灌醉我。他这回没有骗我,我真的看到了一众军官聚在角落里,人手拿着一坛子酒,阴森森地盯着我。
看着他们手里的酒坛子,我有点虚,于是我把专心吃饭的小崽子从席上提溜出来了。
小崽子手中还拿着筷子呢,他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烤乳猪,在我手底下挣扎着。
“李念恩,你干什么呢!”
“臭小子,过来帮我喝酒。”
“我不喝,他们要灌的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可是你的上路酒,你确定不喝。”我凑到他的耳边,一边把酒杯塞到他手中,一边阴森森地对他说。
小崽子抖了抖,终于把视线从烤乳猪上收了回来,他有些惊恐地看着我。
“什么,李念恩你仗着你娶了清霜姐姐,这么快就要杀人灭口?”
“你想哪去了,”我不禁扶额,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大婚之后,我们就要把你送上战场了,而这一次,我们俩不会再陪着你。”
“为什么?”小崽子傻傻得问道。
“你以后会明白了。”
听着我又开始敷衍他了,小崽子怒了:
“我才是不是小孩子。”
“只有小孩子才会说自己不是小孩子,”我伸手把他的头发揉乱,有些头疼地看着他,“不过我现在也挺纠结的,之前是我没有把握保护好你,不得不拔苗助长,现在我与季清霜联手了,保护你是肯定没有问题了,可护你一时又不能护你一世……妈的,婆婆妈妈的,真不像我。”
我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活像一个唠叨的老妇人。
小崽子嫌弃地看着我说:
“李念恩,你怎么了,你脑子终于坏掉了。”
“你脑子才坏掉了呢。”
我狠狠地敲了敲这个目无尊长的家伙额头,他被我敲得疼了,捂着额头哀嚎。
我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下一软,把他手里的酒杯抢了过来。
“哎,你干嘛?”
“你还小,不准喝酒。”我放弃了让他帮我挡酒的计划。
“不是……”
我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向着角落里的人群走去,小崽子却拉住了我的衣角,我回过头,少年站在那里,神色有点委屈,有点落寞,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一般,他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李念恩,你们为什么要成亲啊……”
我眸色一暗,近乎狼狈地逃避着问题。
“符克己——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符克己啊,符克己,我该拿你怎么办。
有时候,我不希望你长大,我希望你能活在最快乐的年岁,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有时候,我又希望你学会取舍抉择,学会狡诈冷酷,学着成为一个真正的王。
我将他推出觥筹交错的大人,就像过往的无数战役一样,我端着酒杯,独自一人杀入敌营之中。
符克己在我身后喊我的名字,可我没有回头。
那群暗恋季清霜的小子们根本没有留手,真的是把我往死里灌,要不是看在我们曾有过出生入死的情谊,我可能当场跟他们撕破脸。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是这场酒席之中喝酒喝得最多的,九王爷坐在角落里,从宴席开始就一直给自己灌酒,他的身旁已经堆了很多的酒壶了。他周围的气压极低,根本无人敢凑过去。
他一直喝到了酒宴结束,双眸仍旧清明,从座位上起身,独自一人离开了。
我有些担心他,但一群人凑在我的身边,我脱不开身。
这群给我灌酒的混蛋吵吵嚷嚷着要闹新房,可一个个还没走到季清霜的帐篷呢,全都半路跑没影了,将我一个人丢在新房前。
没出息,没志气,活该讨不到老婆。
这么想着的我,双腿有点发抖,小心翼翼地进到了我们的新房。进去之前,我就猜到季清霜一定不会老老实实地盖好盖头,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等我。
可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进去的时候还是被季清霜给吓到了。
季清霜自己掀了盖头,摘下了沉重的凤冠,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她把腿翘在桌子上,手中拎着酒壶,给自己灌酒。
见我回来了,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坐在她旁边。
我老老实实地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由于刚刚被灌了太多酒了,现在有些口渴,我拿起了桌上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刚刚咽下去第一口,季清霜的一句话吓得我把茶水喷了出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
“……”
我堪堪把嘴角擦干净,她的下一句话把惊得我把茶杯给摔了。
“真巧,我也不喜欢男的。”
“……”
军营中虽然一直在传我和主子有一腿,但那多数是调侃性质,没几个人当真,哪怕是我那些积极传播谣言的政敌自己都不信。
季清霜对各种谣言一向是不闻不问的状态,她能做出这个判断,只能说明她拿到了确实的证据。
“你怎么发现的?”我问道。
“我们一起去了那么多次青楼,你虽然每次都叫姑娘,可你的动作太斯文了,女子往你身上靠的时候你还会无意识地躲开。”季清霜冷静地说,她一向如此,在她看似洒脱豪放的表面之下,隐藏着谨慎持重的内核,她喝着酒,继续揭露着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还有,每次有好看的歌舞,是个男人都会盯着舞女的大腿或者腰肢,只有你这个家伙盯着符锦的侧脸发呆。”
她说的是实话,我至今仍旧记得主子聆听美妙音乐时妍丽的身影。我仍然记得,主子闭上眼,微微侧头,将自己放松在美妙的旋律之中。那身影越过了五感,直接烙印在我的脑海之中,愈久弥深,令我此生难忘。
主子曾是老皇帝最喜欢的子嗣,自幼受到最完善最全面的教育,琴棋书画主子样样精通,对乐曲也有自己的品味,即使是在边塞,主子也不嫌麻烦地豢养了一众乐手,只为了能够不时满足自己的耳朵。每当主子命令乐手奏乐的时候,我经常会凑到主子身边,陪他一起欣赏乐曲,实话说,像我这种大老粗是没有什么音乐素养,曲中的高山流水和婉转倾诉都是听不出来,而这样的我之所以还愿意经常跑到主子那听曲,唯一的理由在于主子。
主子对乐曲侃侃而谈的点评远比乐手的能力重要,主子欣赏乐曲时的秀丽侧影远比乐曲本身更加美妙。
是的,我为我的主子深深地倾倒,沉醉于他的俊逸秀美的容颜,着魔于他人莫能测的眼,钟情于他伏案工作的身影。
季三青已经教会了我什么是喜欢,我知道在我的注视之中滋生的情感就是喜欢,可这份喜欢注定只能掩藏于黑暗,逐渐腐朽变质。
只因为……我喜欢主子,但我更爱自己。
永生永世,我都不会让主子意识到我对他的爱意,我不会让他知道,只要他愿意给予我一点真正的温暖,就可以真正地把我玩弄于鼓掌;只要他愿意施舍我一个拥抱,我的理智就会脱钩,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这份爱令我恐惧,这空虚令我失控,我不能接受我变成非我。
所以,我们只能是主与仆,利用者与被利用者。
要么他杀死我,要么我反噬他。
这之间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我抢过季清霜手中的酒壶,在她沉默的眼神中不断地给自己灌酒。
她放任我,因为她能理解我,她与我说到底是一样的人。
季清霜看着妄图灌醉自己的我,开口问道:
“你还记得吗,我问过你,你为什对符锦这么忠诚?那时候的我很好奇,因为一个小人凭借着单纯的野心,是做不到你那种境地的。”
季清霜的目光近乎悲悯,她现在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喝一口酒,问出了那时同样的问题,“那你呢,你根本不爱主子,又为什么非主子不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