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死后我立刻反了(80)
囚百姓以成一姓之私,令万民成为他的家奴。
皇权向来都是如此霸道无情。
主子已经将态度摆得如此明白,我还有什么不理解,同主子道别之后,我即刻离去。
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季婉月正提着食盒等在门口。她的事情也让人头疼,结婚十年没有孩子,也不知道这对夫妻在搞些什么。
单论外貌和气质,季婉月的确可以称得上京城第一贵女,丽质天成,容若雕画,她静静地立在阶下,凛凛的贵气与女性的温婉结合地恰到好处。
“参见皇后娘娘。”
不管季清霜私底下怎么厌恶她,明面上的尊敬还是要给予她的。见我对她恭敬无比,季婉月的眉枝间透出了几分志得意满:
“大人有礼了。”
她肯我露出得意神色,这件事倒是罕见,以往我每次见她时她对我都是一副针锋相对的模样,根本就是情敌的待遇,今日对我这样温声细语,估计是手中有了些不得了的把柄。
以往我会愿意跟她打几轮太极,套套这位皇后娘娘的话,不过我现在没有搭理她。
我连夜赶到九王爷的恭王府。
我们的旧部与小崽子已经聚集在他的宅邸了。
这些年来我以不不管事著称,但凡来找我的人,喝酒可以,办事免谈,都察院外的杂事极少插手。我的一些旧部一开始还想要依靠着我晋升,后来见我不揽权只办事,纷纷转投到九王爷的麾下。
我进到大堂,他们正围着九王爷抱怨咒骂:
“王爷啊,我们也不容易啊,出生入死那么多年,现在不过享受几年,老丞相就看不下去了。”
“我们又是流血又是流汗地打赢了这场仗,一点破烂官职和赏钱就把我们给打发了,倒让那些瘟书生来当权,这他娘的可笑。”
“唉,现在瘟书生有了权还不够,现在要来夺我们的命了——”
“就是啊,季安平那老东西有毛病吧。”
大部分的兵愿意跟着我们谋反不是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不过是为了身边同生共死的兄弟,和一直吊在他们眼前的萝卜——升官发财。
他们在最残酷的战场上厮杀,经历了流血百战,终于从平平无奇的小兵成为百战功高的勋臣。
这些勋臣们在战后腐化得最快,更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将头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活,毫无道德底线他们捞得最狠,也最不择手段。
见我进到大堂,我的旧部立刻凑了过来,他们委屈地凑到了我的身边。
“将军。”
“李将军……”
他们唤起我的旧称,仿佛我们仍在硝烟不断的战场上。
我在他们的簇拥下坐到了九王爷的身旁,他们眼巴巴地看着我,就像每一次战役前等待我下令一样。
我拒绝不了他们,但这一次,我只能给他们指引出了一条并不明亮的坦途:
“刚刚我去面见皇上了,你们听我一句劝,若想保一条命,早点去老丞相那自首,把这几年捞的东西吐出来,说不定还能留下半条命。”
我的旧部们明显有些迟疑,他们指望着我能够像以往一样引导他们走向胜利,谁成想我在战争开始之前先向对方递了降书。
“可——”
“将军,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他们妄图做最后的挣扎,我只能苦笑着告诉哦他们:
“没有了,你们听我的话,可能会死,但若不听我的话,一定会死。”
没有人愿意把吃进嘴里的谁愿意吐出来,不过这由不得他们。
十余载栉风沐雨的征战,使得我们围绕着主子形成了一个坚定的集团,我们为他征战四方平定敌人,不过,当我们击垮了所有的对手取得了天下以后,我们这群莽夫对于主子已经无用了,相反的,我们手中的权势与我们的团结,都对主子的统治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还记得前几年惨死的富商世胄吗,他们当年的下场就是我们如今的下场。”
我近乎悲观地预言着,闻言,围绕在我身旁的旧部倒吸一口冷气。
“事情没你想得这么糟糕,”站在一旁的小崽子听不下去了,他伸出手指戳了戳我皱紧的眉头,“现在大家都还好好的呢,一起想办法呗。”
“我还记得我在黄荃之战时跟你说过吧,我们当时的团结不过是为了对付真正的敌人,现在,我们杀了废帝,荡平了不服从的世家和地主,共同的对手已经没了,已经到了相互倾轧的时候了。”
“但是——”
我阻止了他未能说出口的话语,现在情况危机,我没空给他分析局势,我侧过身,同一直沉默的九王爷说:
“听我一句劝,你每天不要上早朝了。”
九王爷的手指敲击在椅背上,他抬头环视一圈,我们的旧部都目光殷切地看着他,等着他最后的裁定。
九王爷的手指停滞了,他回应着旧部期盼的视线,对我说:
“动手的可能性不太大,这件事就是老丞相一个人没事找茬,真要追究的话,付永安和他的党羽可比我们做得过分多了,老丞相自己手底下的人也没几个干净的,法不责众,这件事很大程度上会不了了之。如果我们利用得好的话,说不定反倒能搬到季安平,借此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听着九王爷的言语,一位副官忍不住插嘴说。
“听王爷这么一说,这件事好像是在打仗啊。”
“这就是这一场战争,就和我们无数次经历过的那样,一场战争。”时隔多年,九王爷的眸子重新亮起来了,他沉浸在旌旗飞扬的铁血沙场,想起了过往的热血。
战争是政治的一部分,战争的本质就是有着政治意味的行动,它承载着参战者的政治诉求。战争是政治行动的激化,它以鲜血和暴力夺权政权,贯彻自己的政治意图。
九王爷喜欢战争,本质上是喜欢那种随时可能身亡的快乐,以及那种合理剥夺他人生命与自己生命的乐趣,他能从濒死之境中获得至高的快感,若不是主子一直看着他,就凭他那种打仗的方式,早晚把自己玩死。
所以,这十余年较为平和的政治生涯令他昏昏欲睡,深感浑噩无趣,他一直希望能从政局的风云捭阖中寻找到当年的奋不顾身的激情。他身在京城,心在边塞,人静心未静,过分亢奋的他,边事政事,事事关心。一直憋着一股暗劲,想要不管不顾地因为一时激情而硬拼,但图刚烈。
“李念恩,你看着吧,我会赢下这场战争的,就和以前无数次那样。”
九王爷叫着我的名字,对簇拥着他的将士们说道。
一如十余年前,年轻的将军披着猩红的披风,于昧明时分,亲自敲响战鼓,三军皆哗扣以振旅,其声动天地。
闭眼之时,我的眼中留下了过往的残影,那铁血飞扬的疆场,那千军万马的阵仗。
实在是令人触动的场景。
可惜,这是政坛,不是战场。
他们以为明日是一场有输有赢的战争,实际明日却一场早已注定的死局。
在周围旧部的欢呼声中,我的周身刺骨寒凉。
我不是主子,我拦不下想要作死的九王爷,秉承着能救一个是一个念头,我转而询问一旁的小崽子:
“你呢,你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我明天会上朝。”
小崽目光坚定,没有因为我之前的言语动摇。
“你再说一遍。”
以往他不听话我的话也就罢了,这一次他让我脸色彻底阴沉,见我如此固执己见,他也有些不耐了。
“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怕,父皇再狠能把大家都杀了不成。”
“是的,他能。”
我冷笑一声,不屑于搭理这群自大狂,拂袖而去。
回到府邸之后,我也顾不得什么禁忌了,连夜给他写了好几个假条,从头疼请到胃痛,主子估计也没睡,很耐心地拒绝了我所有的假条。
他再三劝阻我:就算勉强自己,明天也“请”一定要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