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文乐一听我要走,便露出依依不舍的肉麻眼神,我只当没看见,转身离开。回到宫里,我先去了东宫。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太子这里,东宫不愧是历任储君住的居所,占地极广,五殿三宫,鸿图华构。我先是坐轿一段路,继而又下轿走了许久,才终于走到太子所在的偏殿。
太子正坐于案几前,身旁美婢摇扇,一旁摆了好几个冰坛。他知道我来,眼神都未给一下,只问:“弟弟怎么有时间来孤这了?”
我步到他身旁,才发现他面前摆的竟是奏折,他倒是不避讳我,并没有要合上的意思。我看了眼左右的宫人,将袖中的药膏轻轻放在案几上。
太子目光往药膏上扫了一眼,终于抬眼看我,“这是做什么?”
“我……”我说了一个字又顿住,抿着唇不动。太子见状挑了下眉,懒洋洋挥了挥手,旁边伺候的宫人鱼贯而出。
“这个可治伤口、消疤痕。”我低声说。
太子玩味地拿起药膏,他手指生得修长,把药膏都衬得小了一圈,“弟弟原来还会给我赔罪,只是赔罪,就干巴巴地说这些吗?”
我看他把玩药膏,心不由跳快一瞬,但面上不敢有半分异样显露。我仔细研究过林重檀留给我的药膏,此药膏十分名贵稀少,连宫里都没有,不知林重檀哪里淘来的稀罕物。
越是稀罕,便越容易让人看出主人。
以太子的心性,他多半不会放心用我特意送来的药膏,甚至还会生性多疑地查这个药膏里有没有毒。只要查,那便能牵扯出林重檀。
太子在私宴上骂我是卖肉的小婊子,很大程度上他是知道我和林重檀的事情,如今我成了九皇子,林重檀赠我的药膏里有催情药,这事怎么都透着古怪。
他也许会去问林重檀,即使林重檀解释清楚,只要问了,便是埋了怀疑的种子。
“抱歉,上次是我喝多了。”我说。
太子扯唇,“那你还记得那晚的事情多少?”
我转开脸,当没有听见,“药膏送到了,我赔罪的话也说了,母妃还找我有事,我走了。”
太子没有拦我,我一路出了东宫,上了软轿,提着的心才渐渐放回去。不管结果如何,我已经种下那颗种子,不管太子怀不怀疑。
今夜庄贵妃留宿皇上那里,不会回来,我早早地沐浴上榻睡觉,只未想到睡到一半,突然因殿门被重重打开的声音惊醒。继而是脚步声,好像有人正大步流星往内殿来。
我听这动静不对劲,困意去了大半,爬坐起掀开青纱帐,想看看外面情况。没想到帐子外即是太子的脸,他一向白皙阴柔的脸上泛着红,见到我坐起,竟是一把掐住我喉咙,将我摁回榻上。
我大惊失色,当即挣扎起来,可我与他的力气对比如蚍蜉撼树,根本推不开。他白日用来把玩药膏的手指此时紧握我的脖颈,声音森严,“真是跟你娘一样的狐媚子,竟敢给孤下药,这么喜欢勾引男人,孤今日便成全了你。”
太子的话让我一瞬间大脑空白,但我很快反应过来,他发现了药膏里的催情药,加上他此时呼吸略微急促,面色奇怪,想来是用了那药。
他怎么会用那药?
还不待我想清楚,他的手已经开始扯我的衣服系带。
疯了!
太子就是个疯子!
我拼命去拦住他的手,同时喊人,可平时我稍微一喊,就会有人进来的华阳宫却是鸦雀无声,仿佛整个华阳宫只有我和太子两人。
挣扎间,他已经扯松我的腰间系带,我极力让自己不要害怕,“你疯了!父皇要是知道……知道,一定会责罚你!”
“那就让父皇知道,知道他的宝贝小九给储君下药。”太子大手倏然掐住我脸颊,眼神阴鸷寒冷,“我看父皇到时候是压这个丑闻,还是不压这个丑闻。”
我对上他的眼神,身体不由打颤,在他的手欲分开我腿时,我咬住牙,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将头往床栏上撞。
撞得太猛,我眼前一黑,一时忘了自己身处何处,等听到太子皱眉扯下床帐捂住我额头伤口,我才找回神志。
我打开他的手,任由血液流下,语气因气愤而发抖,“我宁可……死,也绝、绝不雌伏他人之下。你说我给你下药,我根本不懂你……什么意思。姜隽朝,我是、是你弟弟!你这个乱纲常伦理的疯子!”
本是皱眉看我的太子眼神渐变,声音压抑,似乎比先前还要生气,“弟弟又如何,纲常伦理如何,若孤想要,便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我想我的试探终于有了答案。
他真的喜欢长公主。
第43章 夏至(1)
太子惯来跋扈恣睢,但我还是没想到他能将这等惊世骇俗之言随口说出。
太子说完那番话,见我抿唇不语,伸手用指腹擦掉我流到鬓角的血,然后做出让我更为惊愕的事情——
他直勾勾地望着我,慢慢把沾有血渍的手指含入自己口中。我恍惚间以为我面前的不是一国储君,而是一只食人精魄的邪妖。
而接下来,他竟将唇往我额头处的伤口凑近,似乎准备直接含食我的血。我怔了一下,立即猛地推开他。
“疯子。”我忍不住骂他。
太子被我骂,却哼笑一声,仿佛心情又变好了,慢条斯理道:“那弟弟喜欢疯子吗?”又伸手过来摸向我面颊。
“不喜欢。”我再度拍开他的手,但他很快反抓住我的手,龙涎香的味道充斥鼻间。
“真的不喜欢吗?孤倒是有些喜欢弟弟了,尤其每次看到弟弟明明害怕,还要接近孤的样子——”他凑到我耳旁,温热的气息直接落在我耳朵那一块皮肤,“真是可爱。”
那是太子这晚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等他离开,往常伺候我的宫人终于过来。
原来太子的人把他们全部拦在了殿外,他们进不来,也听不到我的呼救。宫人们看到我额头上的伤,全部慌了,连忙取了腰牌去请太医。
没多久,皇上那边也知道了。
庄贵妃和皇上都匆匆赶了过来,庄贵妃看到我额头处的伤,脸都白了。
“从羲,你疼不疼?”她忙坐在我身边,心疼地伸手捧着我脸颊,仔细端详我头上的伤。其实也看不出什么了,我额头已被纱布包扎好。
我摇摇头。
一旁的皇上皱眉问太医院首,“秦院首,从羲伤如何?”
“九皇子的伤乃皮肉伤,没伤到内里,仔细养上一段时间即可。微臣还会再开些滋补盈血的药方,给九皇子补身体。”
皇上闻言,目光沉沉走出去。没多久,我听到他在外面训人,让人把太子带过来。
我不知是受伤或是平时这个时候都在睡觉,没多久就困顿不堪。庄贵妃一眼看出我的困意,连忙对我说:“困了就睡,这里有母妃,没人再能伤害你,不要怕。”
她轻轻握住我手,又让宫人剪灯芯。
“从羲怕黑,别让烛火太暗。”她吩咐宫人。
我在庄贵妃哼的西北小曲中沉沉睡去。等睡醒,才发现昨夜发生不少事。
太子被罚跪在正元门前一整夜,皇后知晓此事后,非但没有替太子求情,反而前往正元门,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太子一巴掌,又一同跪在地上,陈情恳切说自己教子无方,求陛下一并惩罚。
皇后跪了近一个时辰,御前的人才来请皇后去皇上那里。紧接着,圣旨下来了。
皇上罚太子关一个月禁闭,不可出东宫半步。
因我受伤的事情,第二日来了不少探望我的人,不过都被庄贵妃委婉拒了。
庄贵妃一整日脸色都不好看,对上我额头处的伤口更是时不时眼睛泛红。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庄贵妃骂人,她将太子咒骂了许多遍。
“从羲,太子为什么昨夜会过来?他可有说什么?”庄贵妃问我。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本来在睡觉,突然他就掐住我脖子。我挣扎的时候,撞到了头。”
我其实不想让庄贵妃牵扯到我复仇一事之中,我已经得了她很多宠爱,不想她再为了这种损阴德的事情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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