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白秋。
他没想到,他会如此地想白秋。
他明明离开过他,明明第一次离开也没那么不舍,为什么第二次会这样艰难!
为什么他的生活,他极力阻止白秋介入,却还是留下了诸多白秋的印记?白秋的红豆糕,白秋的小泥猪,白秋的香气,白秋的叹息,白秋的纵容,和那一声声无奈的,难过的,不得不承认的刻骨铭心的爱慕……
他用灰、用土都藏不住掩盖不住的小明珠,锦玉没办法故作聪明地把它踢回角落,等大功告成再寻回来。
太多人喜欢他,太多人想要他,太多人为了他把自己的心搞乱。
锦玉的心也乱,凝视着怀中腾儿白嫩嫩的小脸,这是他的骨血,当他的骨血真的形成了具体实在的一团东西,他就忍不住想:如果,如果是白秋,如果白秋是他的娘子,如果他娶了白秋,他会给他生出什么样的孩子呢?
一定没有这么富贵吧?毕竟白秋是那么寒酸。
一定没有这么跋扈,动不动就拿指头戳人,也不爱哭。
白秋的胆小是出了名的,他的小孩绝对也随他,哭唧唧,小脸抽抽,嗓子哑哑,但一点都不招人怪,只会使他心疼——他和白秋的骨血,疼爱是自然而然的本能。
“你娘会给你摘柿子,还会给你削面疙瘩、捣馅泥。”
锦玉悠着小腾儿,眼神逐渐变得痴迷。
“他会给你起乳名,还有一个贱名,就叫……我想想,小狗子?小粪蛋?”
“哈,让我猜猜,你的大名会叫什么呢?你娘他根本不识几个字,大概会叫锦花、锦草,或是锦春、锦夏、锦冬。”
“……要不,叫你锦秋?”
男人的声音忽然柔软下来,带着绵绵情意和殷殷期待。
锦秋,锦玉的锦,白秋的秋。
“你给他起新名,为何不叫他锦腾?”
这边锦玉还在絮絮地嘀咕,那边嫣然已经沐浴好由粉桃扶着走出,也不知她听进去多少,看到锦玉,头发也不擦了,步履生风地过来,倚住锦玉。
清凉的水汽混和着女人天然的香气,刚沐浴完,嫣然的脸上还蒸腾着两朵红云,娇艳明媚,锦玉却无动于衷。
他把孩子放在嫣然怀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拨了拨摇床上的风铃,被嫣然换掉的红宝石坠的风铃。
“我就是说着玩,没想真给他改,倒是你,不是还在坐月子么,大夫说可以碰水了?你也不怕着凉。”
“屋子里被暖盆烤的热热的,怎么会着凉?况且,自打生下他我全身都黏糊糊的,再不洗就要发臭了!总之生意都交给了你,我也不忙,与其在那坐着,不如把一身脏污洗去。锦郎,我没那么熏了,你要不今天就搬回来如何?”
嫣然一边搂着孩子,一边娇羞地瞥了锦玉一眼。
这段时间,因为白秋,因为上官野,也因为她刚生下的这团小崽崽,两人一直都分房睡。
按说,她没出月子,便是同房,也没法行夫妻之事。
嫣然并没有欲求不满,她只是想挨着锦玉。曾经,她一度以为要摔碎的蜜罐子好不容易在孩子的加持下粘了起来,破坏的外因也逃逸了,眼下是修复关系的最佳时机。
前阵子中秋,白秋、云庄、上官野,三件事合在一起搞得她心力交瘁。生完腾儿,她本想雷厉风行把家中这些不干不净的通通整顿掉!然而,女人一旦有了娃,很多事既身不由己,也力不从心。
嫣然觉得自己就是尊泥菩萨,吹了风淋了雨,这泥身便要变形坍塌。如今阴霾既过,旭日重升,泥菩萨法相威严,好像经住了苍天大地的考验,神力犹在,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已是外强中干。
对锦玉的依赖,从情感逐步延伸到家族兴衰,此时此刻,比起做上官家说一不二的家主,她更享受做一个母亲,一个妻子,一个纯粹的女人。
第99章 秋哥你去哪啦?
嫣然想要做什么,锦玉并不想管,他没有碰女人的欲望,如果不是为了报仇,他连小腾儿都不打算让嫣然生,可如今小腾儿已经出生,锦玉无意制造第二个小腾儿。
他没说搬,也没说不搬,而是淡淡地问了嫣然一个问题,巧妙地把话题岔开。
“现在内院的人是不是该换一批了?”
“炊房的嬷嬷、七胡、老铁匠、老花匠,年纪大了,不如就放出去养老吧。”
“还有些不中用的,不干事的,出一笔钱把他们打发了,总比留在府中碍手碍脚的好。”
“炊房伙计,我让七胡去招了,七胡年纪是大了,我有心让夏满来接任,不过这事暂时得先缓一缓。”嫣然说道。
府里内院的情况的确混乱,老一辈的撤不下来,新一辈的顶不上去。
她一方面同意锦玉的能者居之,另一方面,像老铁匠老花匠他们,都是一路跟着四老爷打拼下来的,等同于上官府的家奴,四老爷还在时,是默许这批人以后也留在上官府养老的。
别管他们中不中用,能不能干,四老爷愿意养着他们,这一点在交接家主权柄时,他也特地叮嘱过嫣然。
上官家的生意确实没有往常那么好,但养着几位老奴,嫣然自问还养得动。
当然,他们无力干的活,也该尽快找人顶上去,可是要找谁呢?
就拿最重要的管家之位说吧,这位置太敏感,不仅能力要过得去,人品也得值得人信任,换言之,必须是自己人。整个三院,满足这项条件的只有从小被嫣然选出,亲自栽培的夏满。
她也属意夏满去接老管家的班,不出意外,今年年底七胡就可以撤下来,可谁想在这个档口却出了这样的事!
她把白秋领进门,原是想给夏满娶个知冷知热的人,连带着给自己逗个趣,结果白秋那么不安分,偷情的事一败露就跑了。
嫣然心里明镜似的,锦玉跟白秋肯定有一腿,不然为何锦玉突然就不爱回家了?为何,她一发怒,还不等把人召过来,那人就心虚地撇下自己的结契兄弟跑了?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还好她当初没给夏满和白秋正式整一个夫夫宴,否则今天夏满哪还有面目在府上立足?没正式结契,他都被人当成乌龟冤大头,正式结契再知会亲朋好友,怕这辈子的人都要丢在那天。
那天,下了场大雨。
嫣然还记得呢,粉桃才把放在花厅的几盆铃兰抢救回来,夏满后脚就跑了进来,脸上全是水,刚进门就给她下跪,说白秋不见了想让她帮忙找。
要不是粉桃出面告诉他白秋是自己离开,真不知他还要发多久的疯!比他更疯的是小赖子,居然偷了七胡管家的钱,暴雨天跑去后门,迎着电闪雷鸣在后门又哭又叫,最后还把偷来的银子撒了一地。
这些反常的举动,嫣然只要稍微想想就全部能串联起来。
夏满被白秋涮了,小赖子也一样,两个人都被白秋玩了,两个人都是大傻瓜!
“白秋是个坏家伙呀。”春杏在她耳边讲。
“他骗这些爱他的人图什么!”粉桃也默默红了眼眶。
嫣然先是愣住了,然后是气愤、恼恨,再慢慢就变成了糅合了一点羡慕的迷茫。
白秋是个坏家伙吗?
他骗了这些爱他的人,可他得到了什么?
老管家猜对了,他除了自己那一个月来赚的一点例银和本来就属于他的狗,什么也没带走。
唯一带走的,只是那些迷恋他的男人的心。
不过好在,他没带走锦玉的心。
所有与白秋有染的男人里,锦玉算是最正常的,也因为这份正常,嫣然总觉得她能够夺回锦玉。
但……
“姑爷没说要不要留下来。”
粉桃撇撇嘴,她已经准备好锦玉一答应就去柜子里拿被子。
“怪事,他也没用吴伯周伯伺候,怎么就看吴伯周伯不顺眼了?”
“对啊,让不中用的人离开又是什么意思?是要把咱们都换掉吗?那什么叫中用呢,我也没觉着自己多中用啊,以后要是累了病了休息几天,姑爷是不是也不允许呀?”春杏紧接着粉桃的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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