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筐是装菜和鸭子的,篮子是装鸡的,我没别的地方放。”
白秋僵涩地把捏着橘子,提篮里的小鸡冷的叽啾啾叫唤,这是催他赶快回家呢!可白秋却挪不动脚,小帽卑微的都快给他跪下了。
“兄弟,好歹收两个呀!好歹,你给我句吉祥话啊!”
他急促地,脸被风吹的通红,像晒干了的地瓜,又像城隍庙里某座可怕的神像。
白秋恍惚中有些对不上来,曾经笑容洋溢的小满,怎么变得这么一副苦大仇深?而向来以亲和大气为外人所称道的上官府,居然临近十一月还不下发过冬的寒衣,甚至逼着自家的伙计,在傍晚时分朝路人发放满满一车的福橘!
吉祥话,当好听的话不是发自真心,那个被他敷衍着客套过去的孩子,能得到真正的祝福吗?
第104章 恶劣的传言
“上官府发生什么事了吗?”白秋忍不住发问。
一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白秋自己可以翻身,完全是靠贵人相助。这种改变不常见,也少有,再说个人改变本来也容易,越大的东西反而越不好改。所以,是什么让上官府在短短一个月整个面貌都变了?
大门还是那扇大门,可看着却没有以前巍峨;小帽还是那顶小帽,可同样的红似乎就是比前一身的人黯淡。还有这一车福橘,和小满发他的那车相比明显小了一圈,橘皮硬硬的感觉不好扒也不会甜。曾经热闹的大院无声了,粉桃春杏那帮丫头不是最爱打闹的吗?就算怕冷躲进了屋,还有老铁匠和其他下人。三院的低等仆人没有单间,都是睡通铺,没事时最爱呆在外面,吵吵嚷嚷,谈天说地,既快意也显得主人宽容。可这一切都变了,上官府变了,上官府的下人也变了。
就像站在他面前的新小帽,今天之前白秋绝不相信从上官府出来的人会嫌弃上官府,那可是让所有长工都心生向往的上官府,居然连过冬的寒衣也不发。
“月例吃紧。”
小帽一脸苦水,就在等白秋问,他好倒:“你是不知道,上官家要变天了!”
白秋:“怎么说?”
小帽:“上官家没钱了,二爷又出去海赌,欠了一屁股账!布庄的生意也不行,听说出了个竞争对手叫什么云庄!”
“云庄?”
“对,搁城东呢,也是布庄,生产云锦。你知道的,就是那些高门贵妇和官宦子弟的最爱,一匹就要一锭银子!”
“这么贵!”白秋惊讶地张开了嘴,“那有人买吗?”
“有呀!而且很流行!”
小帽接道:“我们县一半以上的有钱人都喜欢上了云锦,这是没办法的事,云锦确实好看嘛,穿起来雍容,人家都比着赛着穿云锦以彰显自己的身份。那些有钱人,出席重要场合,谁要是不穿身云锦,都不好意思往前站去说话。”
“那上官家的布庄不是大受打击?不过情况也不见得有你说的那么糟,锦……唔,我是说姑爷,他的铺子不是很赚钱吗?”白秋打听起锦秋记的消息。
小帽眼一翻,露出个很奇怪的笑容,那笑容有些讽刺,更多的却是等着看好戏的急不可耐。
“姑爷嘛,确实赚钱,锦秋记啊,古宝斋啊,听说他还接了小姐的脂粉铺和香料铺,现在的他啊,跟以前不能比。”
“哦,那不是正好?布庄不赚了,姑爷的商铺赚,这一亏一盈刚好持平,等他把钱拿出来,你们自然能得到冬衣。”
白秋松了一口气,不待他把这口气捋顺,小帽便阴阳怪气地顶了一嘴。
“看来兄弟是住的远了,不了解我们上官府的事。姑爷赚钱,跟上官府有什么关系?管内院的人又不是姑爷!小姐向来骄傲,她一天不跟姑爷开口,姑爷就一天装傻装下去。我看呐,是姑爷以前当孙子当够了,等着小姐给他一个机会好扬眉吐气,小姐梗着不低头,姑爷也不主动,小姐现在哪还富啊?也不看看中秋家宴那天赌坊的人上门送了份多大的礼!二爷是不赚光花,对姑爷向来没规没矩,姑爷怎么可能给他擦屁股!好么,夫妻俩在那僵着都想压对方一头,苦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下人!每月例银减半不说,寒衣也发不出来,今冬的炭变少了,菜也变少了,不按点,又难吃!”
“唉,听说之前给我们做饭的是个模样俊俏的小炊郎,我一直在院外卸货跑腿都没看着他,真可惜!他做饭可好吃了,就是不知为啥突然不做了。哦,听说啊,他还是我们院下任管事夏满的契兄呢,你知道什么是契兄么?”
小帽猥琐地比了个手势,挨近了白秋露出满口黄牙,“就是男人与男人!”
他详细地解释:“兔子,叫人给压身下的那个!我哥们说,那炊郎屁股可大了,叫声那个浪!和我们小管家关在房间里夜夜都……噫!总之哥们几个都听的心痒,他的八卦可多了,也堪称是一代传奇!兄弟,你多收我几颗橘子,我多给你讲讲,我还知道他跟我们马厩毛都没长齐就学着嫖的小赖子的事呢!”
“你……你胡说什么!你乱说!你就不怕我去告诉上官家的管事,他一定会重重惩罚你!”
眼见话题中心从三小姐和锦儿猛地转到自己,白秋藏在厚厚灰布下的脸烧的滚烫滚烫的,他又不能从容了。
原来说跟做是这么难的,阿泽刚教会他正确面对自己结契兄弟的身份,不再为此而自卑。可冷不丁看见、听到,尤其是听到陌生人语气淫邪地把他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肆意消遣,他还是无法控制地难受了。
这就是他啊,想的再美好,讲的再正义,在世俗眼中,他也不是个人,不是个男人,他就是一屁股!赖头也这么说,说他是屁股,唯一的作用就是脱下裤子取悦别人。
果然,小帽被呛了不高兴了,站直后上下打量着裹得十分严实的白秋,狐疑地问道:“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那么认真?!我与你说笑,你要去告密。好,你告吧,尽管告!反正继续这样我在上官府也赚不到钱,你告,告完了我解脱了,趁没到年底,我再找一份工去!”
“可是你不是胡说?你又不了解内情……我不信!难不成是那个炊哥儿和小管家告诉你的?你这样传,不怕把他们的名声传坏了?”
“天,他们的名声还用我传才坏啊!”
小帽夸张地、鄙夷地斜了白秋一眼。
“漂亮的小炊郎不见了,原定的下一任小管家变成游魂整天也不回来,毛没长齐就跟着人去窑子里嫖的赖头是他自己发的疯!别跟我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那天的事闹的极大,几乎整条街的人都知道,赖头不知听了谁的教唆,偷了老管家和几个通铺哥们的钱,大雨天在后门嚎啊叫啊发疯,被老管家赶出去了,现在说不定正在外面要饭呢,说不定都死了呢!”
“我们觉得这事是小炊郎干的,咋了?有脑子的都能想通,同一天,小管家蔫了,马夫疯了,那一天消失的就一个小炊郎,不是他干坏事搅瞎了两个好人,又是谁惹的?况且契兄弟的关系本就没那么牢靠,浪蹄子想找乐子,他自己有屁股,要撅要送,谁还能拦着他了!”
第105章 捡到宝了
“所以说女人当家就是靠不住,女人都爱感情用事,要不是小姐感情用事纵容二爷,二爷能一直这么败家吗?”
“至于那个小炊郎,你看哪家高宅大户会出这种丑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官府是窑子呢!他没来之前,小管家小马夫都好好的,他来了,这俩全都疯了,他不是祸水是什么,我不该管他叫灾星吗?我看上官家运势突然不行,搞不好就是这灾星闹的!自古红颜多祸水,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
白秋提着一篮子鸡在路上走了许久,小帽一波又一波难听的话如尖刀插在他心头,白秋整个人都被击倒了,击倒他的,不单是那始终也没有好过的名声,还有夏满和赖头的下场。
夏满不回家了,赖头疯了,这是真的吗?
夏满那么在乎他,一个多月,还没从他逃走的事实里挣脱出来,还在为他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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