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玄元想起自己当初因为不懂,在陆长平手下吃过的亏,拳头不由自主地硬了:“你说谁傻?”
陆长平看着有些炸毛的暴君温婉一笑:“我是说其他人傻,陛下当年那分明是真挚纯情。”
谢玄元闻言用那双含情的凤目狠狠剜了他一眼:“所以才轻易就着了你的道。”
陆陛下倒是毫不气馁:“阿元明知着了我的道,却还是舍不下我,这不就说明我们其实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想得倒是美!我那是为了阿临,他贵为储君,怎么能只有一个父皇,平白叫天下人耻笑了去。”谢玄元不甘示弱地替自己搜寻着借口,可从头到尾一双眼根本没从陆长平身上挪开过。
陆陛下被他这不坦率的模样给逗笑了,忍不住凑过去在对方颊边啄了一口:“阿临现在不是有两个父皇嘛。”
暴君被顺毛捋得舒适,张扬明艳的眉目间也多了几分柔软之色。为了掩饰又一次被陆长平攻陷的事实,他开始转移话题:“即便是要给阿临启蒙,这本书也不合适。”
陆陛下倒是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问道:“为什么不合适?”
谢玄元嫌弃的翻开那本书,递到他面前冷笑:“这样的尺度,可真是不害臊。也对,你们兄妹从小在南楚皇宫里,怕是没少看这样的启蒙话本,不然……不然你怎么会那么熟练……”
说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想起这些年来陆陛下带他见识过的花样,因为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语继续描述,他只能将话头尴尬地停在那里,面皮有些泛红。
陆长平倒是丝毫没有带坏纯情暴君的自觉,他好笑地瞥了一眼暴君那有几分可爱的窘迫表情,手上翻书的动作不停……
某种意义上,谢玄元说得没错,这确实是本稍微有那么一点“糟糕”的话本。
本子里的异族暴君和俘虏皇子是典型的先上车后补票,在故事前期几乎是夜夜笙歌,毫无节制可言,玩得也都是些大尺度的play。
可是玩着玩着,不知道是俘虏皇子被虐傻了,还是异族的暴君心软了,他们的相处模式竟然一改从前的重口,变得小清新起来。
暴君派人给俘虏皇子治身子,教他兵法骑射,甚至还给他封了官位,带着他巡幸江南。
其间自然少不了经典的朝臣弹劾,下属反对,刺客刺杀。但是这些都被暴君和亡国皇子二人联手击破。
原以为这两人会就这样突破重重阻碍走向he,可谁知道临近结局,画风又是一转。
这备受暴君宠幸的俘虏皇子竟然趁着代暴君去地方平乱的机会带兵造反,而且一路高歌猛进一直打到皇都城下。
暴君遣人求和,但是忍辱负重多年的俘虏皇子自然不可能就这么退兵。
最终,皇都竟然真的被俘虏皇子给攻了下来。而暴君也因一时耽于情爱,落得个国破身死的悲凉结局。
而俘虏皇子看似大仇得报,却也在几个月之后就意外死在了自己的军中,最终天下再次四分五裂……
这是个既不像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也不像寓言故事的奇怪话本。
就算是内心强大如陆长平,在看完之后也不由得为故事里的两个人一阵唏嘘。
更加离谱的是,故事里的俘虏皇子还跟他一样,有个国色天香的孪生妹妹。这让陆陛下一度怀疑,这是不是昭平闲来无事找宫外的说书人定制的小故事。
可是这样惨烈的结局,看着也似乎不符合昭平的口味。
谢玄元只是草草翻了翻这话本,并未仔细阅读,因此不知道为什么陆长平看话本看得如此纠结。他有些不耐烦地催道:“看完了没有?”
陆长平听到了心上人的声音,这才将注意力转到现实中来,一开口依然是那略有些调侃的语气:“确实,这故事对于阿临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有点过分刺激了,不过对阿临的两个老父亲来说却是刚刚好。”
谢玄元直奔主题:“你还记得今早答应过我什么吗?”
陆陛下对此早有准备:“陛下也知道,我从小和昭平在南楚宫里长大。说来惭愧,除了小时候不懂事和昭平吵架时被她气哭过,确实没有什么特别不堪回首的时刻可以展示……”
谢玄元冷哼一声,一边从袖中取出方才绕道去钦天监取来的入梦熏香和药酒,一边把话本往陆长平那边一推:“这些都不是拒绝的理由,我已经安排好了。既然没经历过,今晚你就给我照着这个话本演。”
陆陛下后退半步,面上露出为难之色:“这………陛下也知道我的性子,我演不出那么油腻的异族暴君……”
谢玄元几乎要被他给气笑了:“你想得倒是美,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不是很擅长女装吗,不是也有个孪生妹妹吗?不觉得这个俘虏皇子更适合你么?”
“可是……”可是后来这个俘虏皇子在种种折磨中逐渐变态,最终亲手把他的暴君前夫给杀了啊……
陆陛下很想说,他下不了手谋害亲夫,也不想演这种可能会伤害到谢玄元的剧情。
可是看暴君这个胸有成竹的样子,八成是还没有看到那话本的结局就已经失去了耐性,想当然地以为这个故事虽然过程鸡飞狗跳,但是有一个大团圆的好结局。
他不忍心伤害有点天真又有点任性的暴君,只好将计就计地答应下来:“算了,俘虏皇子就俘虏皇子吧……只要阿元你开心就好。”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们二人点燃熏香,喝下药酒,入梦的过程十分顺利。
……
熟悉的浓雾散尽后,陆长平的眼前逐渐恢复的光亮。
入目是一个深红色幔帐环绕的宫室,幔帐四周还点缀着发出朦胧光亮的硕大夜明珠。
只可惜这样奢靡的装饰竟然都是歪斜的,就连寝殿里的灯烛也是忽明忽暗,照得他面前地上的人影十分扭曲恐怖。
陆长平在心里为寝殿主人那扭曲的审美叹了口气,刚试图动一动身体,便被从身后伸过来的手臂狠狠按在了地上。
紧接着便是一声呵斥:“大胆南月罪奴,竟还敢顽抗!陛下在问你的话呢,究竟是谁派你来行刺的?”
陆长平的头重重磕在地上,疼痛让他的意识也跟着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这才意识到他现在正被几个黑衣人按倒在地上,身上衣裙凌乱,双手被绳索牢牢束缚在身后。不远处的地面上,还散落着几片被磨得锋利的碎瓷和一支尖部变了颜色的金簪。
而先前他以为歪斜的幔帐和夜明珠,实际上并不歪斜,只是因为他现在倒在地上的狼狈视角,才显得格外诡异。
此情此景,简直与那本《被俘的皇子》如出一辙。而他也终于不负众望,变成了那个倒霉的南月亡国皇子。
更加悲惨的是,他恰好撞上了亡国皇子刺杀失败的名场面,接下来等着他的便是敌国暴君的强取豪夺和虐身虐心。
陪着阿元玩这种角色扮演,他自然是无怨无悔。只是现在情势紧迫,他连阿元在哪里都不知道……
少年刺客长久的沉默终于耗尽了敌国君主最后的耐心,陆长平眼前的阴影逐渐扩大,然后彻底挡住了夜明珠散发的柔光。
年轻的异族君主半蹲下身子,漫不经心地一把扯住少年刺客凌乱的发丝,迫使对方将头抬起。隔着乱发和血污,暴君对上了亡国皇子俊丽的眉目。
陆长平有生以来还从未被如此粗暴地对待过,他忍着痛毫不示弱地看向那个话本里的北漠暴君,眼中闪烁的并不是畏惧,而是隐忍的愤怒。
抬头之后四目相接的瞬间,陆长平就已经可以肯定,虽然相貌很像,但对方不是他的阿元。
大概因为他家阿元本身的容貌就带着点异族风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本色出演,梦境里的北漠暴君的脸就成了谢玄元的样子。
只是他家阿元从来不会用那种居高临下看猎物目光盯着他瞧,更不会随便就对他动手动脚。
这种又是拉头发又是摸脸的行为,也只有在市面上流行的土味话本里才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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