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是侍候武帝的潜邸老人,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眼下听得镇安侯府的事情,自然便也想到了另一件事。
“嗯。若是他们能治好镇安侯世子……”武帝话未说完,但大太监却是明白他未尽的意思。
镇安侯世子当年被找着时,他还跟着去瞧过,那一幕至今都还记忆深刻。
甚至之后他也曾见过那位世子。
武帝微微敛目,镇安侯那位世子身上的伤,他自然是亲眼瞧过的,甚至一些该死的人还是他亲自下的旨。
这些年镇安侯夫妇遍寻名医,诊治的结果他这里甚至都有。
若是顾君谦与他那位尚未确定身份的侄哥儿当真能治好镇安侯世子,说不得……
***
东河曦与顾君谦可不知晓两人的动作得了这许多人的关注,他们跟着镇安侯进到了一座清幽的小院里。
小院里并无太多的下人侍候,院里种着一些名贵的花卉,此时开得正艳,淡淡的花香在冬日里带着清冽的味道。
四人进来时,便有下人去通知了那位世子。
几人在小厅等着,不多时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便由远及近,还伴随着零星的咳嗽声。
镇安侯没忍住起身往外走,一边道:“柏安可是感染风寒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爹,孩儿无事,只是方才吸了些冷风。”
“不曾感染风寒?”
“不曾。”
话声落下,声音的主人便也出现在东河曦两人的眼前。
来人身着月白色衣衫,脖子上围了一圈细绒的毛领,一头黑发只以简单的玉冠锢着,眼睛沉黑温和,皮肤雪白带着不健康的色泽,唇色浅淡,嘴角微弯,即使坐在轮椅上,也不掩其通身温然的气质。
是与顾君谦不一样的气质。
顾君谦是带着君子般的温润淡然,满身矜贵,但多少带着些温度。拒人也是出于君子礼仪。
而这位世子则是如秋日清风般,带着些淡淡的看透世事的清透。清冷拒人千里。
东河曦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这位镇安侯世子并未戴面具,整张脸上纵横交错的褐色伤疤一览无遗。
即使是自诩看惯末世的那些惨状,东河曦在见到这位世子脸上的伤疤时,还是没忍住暗吸了一口冷气,很难想象当年还是个满月婴儿的世子是经历了如何的惨烈。
那位公主也当真下得去手。
对于这位镇安侯世子,顾君谦并非第一次听说,但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其人。
哪怕他想象过其伤势可怖,却也未曾想过是如此的惨状,与其一对比,他脸上的那些伤好似也没甚了。
两厢一对比,他倒是并不如这位世子心性。
左松鹤并未因两人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而着恼,只是略微疑惑的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爹,“爹,不知这二位是?”
镇安侯连忙道:“瞧我都忘了替你们介绍了。柏安,这位是勇武伯府顾侍郎的大儿,顾君谦,他身边那位小公子是其未婚夫郎东河曦。”
“长风,小曦,这位便是我儿左松鹤,字柏安,与长风你同年,不过大你两月,你可唤他一声兄长。”
镇安侯如此介绍也是有私心的,希望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一些。
顾君谦与东河曦倒也没有在意镇安侯的小心思,接受了其表示的亲近,双双拱手一礼,同时唤道:“柏安哥。”
左松鹤神色微微一顿,目光不经意的扫过顾君谦的脸,温声道:“长风,小曦。”
顾君谦?!
左松鹤大约明白了自家爹为何会带这位顾侍郎的儿子来见他了。
只是,可能吗?
左松鹤视线不动声色的再次扫过顾君谦的脸,微微垂目,遮住了眼睛里波动的涟漪。
吴御医待两方介绍过之后,便上前为左松鹤仔细看过,半晌道:“我再为世子开些药,这几日气温下降,注意着些。”
说完,吴御医便去一边开药方去了,心里却是在思量镇安侯叫顾家小郎来的因由。
镇安侯见吴御医还是那些话,便将视线移向顾君谦与东河曦。
东河曦微微蹙了下眉,看了眼左松鹤的脸,拉着顾君谦去看吴御医开药方,顺便问道:“伯父,可否让我看看早前的那些药方?”
“当然可以。”镇安侯吩咐一边的下人去将那些药方拿来。
东河曦看完吴御医开的药方,回忆了一下上面药材的药性,都是些止疼阵痛抑寒的药材。
倒也不难理解,看左松鹤脸上的那些伤疤,冬日里干燥湿冷,必定开裂疼痛,还有腿上的伤,若是当真折断未愈,冬日里必定也是疼痛难忍且寒入骨。
吴御医写完药方,看向身侧的小哥儿,“你能看懂?”倒是没有质疑,就是纯粹的疑惑。
东河曦嗯了声,“早前看了些医书,对一些药材药性有些了解。”
吴御医点头,没再多问,他在等,想看看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人拿了药方进来,镇安侯让其递给东河曦。
东河曦接过之后一一翻看,在有些药方上看见了熟悉的药材,像是芝叶参,肉荳,美人花,骨阳草。
看完之后,东河曦仔细回忆了一番那些药材的药性,心下大约有了数。
第96章
东河曦略微沉吟, 又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药方,便抬眼向一边的吴御医问道:“吴御医,柏安哥体内可是有余毒未清?”
知道他看过许多医书, 对药材也有些了解,吴御医便也不惊讶他能看出来,“对, 世子体内尚有一些余毒未清。也正是因着这些余毒, 世子脸上的伤疤才会较一般人深重,入冬之后,疼痛也比旁人更要剧烈一些。”
当年那位可是下了狠手。
若非那些余毒沉积体内如何也清除不了, 世子脸上以及双腿上的伤疤也不会如此深重。这些年侯爷不知寻了多少珍稀药材回来, 如何也是能消除一些的。
偏因着那些毒素, 世子脸上与双腿上的伤疤,半点消除不了不说,且还因着骨肉的张开, 那些伤疤被毒素影响,显得更凸出更暗沉。
镇安侯神色沉痛,侧头看了一眼自家儿子脸上遍布纵横的伤疤,眼里闪过一抹痛恨之色。
左松鹤倒是神色淡然, 好似两人话里说的不是他一般。
东河曦又翻看了一遍手中的药方, 吴御医见此便问道:“东河公子,你可是对药方有何疑问?”
东河曦嗯了声, 但却暂未对其详说,只是抬眼看向镇安侯, “伯父, 不知我可否为柏安哥看看身上的伤。”
他倒不是要为其诊治,只是看看左松鹤脸上的伤疤与当初顾君谦脸上的伤疤相较, 孰轻孰重,之后他才好将药材的药性有指定性的温养出来。
如此也好省却他许多的精力,不用做无用功。
至于左松鹤的双腿,东河曦翻开其中一张药方,看来那剩下的几株凤血草怕是要不保了。
不过最终如何,还是得他看过之后才能确定。
镇安侯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但还是询问的看向自己儿子,“柏安?”
左松鹤并没多问,也没有迟疑,只是微微颔首,“那便劳烦小曦了。”
东河曦捏捏顾君谦的手,起身来到左松鹤身前,微微躬身仔细看其脸上的伤疤,实则精神力凝成细丝在其身上逛了一圈。
看过脸之后,东河曦便又道:“麻烦柏安哥将裤腿挽起来一些,我看看你腿上的伤。”
左松鹤闻言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顾君谦,虽说这位小哥儿眼下是作为一个大夫在为他看伤,但也不能掩其小哥儿的身份,再则,其还是旁人的未婚夫郎不说,且其未婚夫就在眼前。
左松鹤即使因着自己的伤,性子一贯淡然,眼下也不免有些尴尬。
顾君谦倒是未曾觉得如何,在东河村与丽水村那阵,他见过村里的男子干活,虽说不至于赤膊上阵,但下田时,却是无法避免的会挽裤腿,村里未婚的小哥儿小娘子都不曾避讳,现下小曦只是为其看个伤,他自然也不会那般计较。
但眼下话自然不能如此直白,顾君谦便道:“柏安哥,小曦虽说不会看诊,但因着为我治过腿上的伤,也算是有些微的经验,再则我二人的伤势也有些相似,小曦看过之后,方能决定如何种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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