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书奇谈(24)

闻焰带兵入日租界给其他租界敲响了一个警钟，今日闻焰可以带兵入日租界，明天他就可以带兵入奥租界、德租界、俄租界、英租界等。所以现在其他八国租界对闻焰的态度便观望和警惕中。

闻焰将威廉公爵他们送出门，闻小狐便上隔壁竹素生那里找他玩。

竹素生把目标放在克伦威尔身上，但监视着他们宅子的人不一定是克伦威尔，也有可能是他口中的女巫。他们要把那个监视着他们宅子的人给逮出来。
吃完早饭，魏紫淡然地对竹素生说道：“昨天晚上我看到镇守使大人入你厢房，早上才看到他离开。”昨天晚上他化成牡丹扎根在后院，所以闻焰进了他们宅子的事情他一清二楚。
“噗——”竹素生一口茶喷了出去随即“咳咳咳”地涨红了脸。
 “大人为何进素生哥哥房间。”丫头疑惑问道。
“他们——”魏紫刚要开口，竹素生便急忙接口道：“闻焰昨天晚上找我有要事商量，所以才会来找我。”
“是么？”丫头还是想不通镇守使大人和竹素生之间有什么可谈的要事不能在白天。
猫熊师兄吃着丫头给它做的猫熊饼干，然后留下一些给出门寻找新活儿的慧宝。

院子里，一只乌鸦在竹子上抓了一条飞虫便飞走了。

第十一章：隐世界里的居

竹素生身子骨好了不少，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他在整个宅子里翻墙倒柜还真给他找出了一身棉袍来。这套棉袍马褂精致贵气，一看便是吴老爷当初买下来给自己儿子穿的，奈何便宜了自己。
竹素生把这身素色长袍换掉，他穿上这锦绣长袍马褂再拿上一把扇子去招摇过市，可就典型的一个气质不凡的公子哥儿了。
他换了这身衣服出门，丫头一看还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好看么。”竹素生露出一身的贵气问道。
“好看。”丫头回道。
“在西厢房里有一些布匹，改天你拿去置几身衣服好过这冬。”
“嗯。”丫头应和。

竹素生拿起自己的二胡就出门，他经过镇守使大宅没几步便听到闻小狐叫自己的声音。
“竹素生！”
“小狐。”竹素生笑着招呼。
“你身子骨好了？”闻小狐问道。
“好了。”不算全好，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你要去哪？”看着竹素生要出门的架势，闻小狐急忙跟上问道。
“去南市卖艺。”
听了竹素生的话，闻小狐脸上一抽！穿着这身行头去卖艺，这竹素生一定是在和自己说笑。
“我也去。”闻小狐道。
“跟着我一起去卖艺。你会做什么。”
“……”闻小狐发现他啥都不会。
“给，帮我拿着。”竹素生将手中的二胡丢给闻小狐，闻小狐急忙接住跟上竹素生的脚步。
路上，竹素生问闻小狐。
“你天天跟着我玩不去学堂，以后可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人，日后要是被那些满腹经纶的人给骂了你也无还口之力。”竹素生在生病之后一直在想着丫头上学堂的事情。现在不同以往，现在女娃儿也能上学堂了。丫头在清吟小班的时候被当成以后伺候人的妓子养着，倒能识文断字。但她所学的那些都是些风月的东西，所以竹素生想把她送去学堂，而且还是洋人的学堂。
“我识字！”闻小狐反驳，他才不是大字不识的盲流子。
“知识无穷尽，就你学的这点皮毛以后怎么立足。”竹素生毫不客气地说道。这话让闻小狐低下了头。
 “过些日子我想把丫头送去学堂上课，你可要去？”竹素生问道。他倒不担心丫头会被欺负，就是想让她有个伴，而且闻小狐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我……”闻小狐垂头，“我不想。”他不喜欢那些洋人学堂。
“若是你能一起去，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丫头你帮衬着我倒能放心。”
听了竹素生的话，闻小狐不禁担心。
“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就告诉我。”外面大千世界，历史的轮转只会前进不会后退。多元文化强势入侵这个国度，若闻小狐他们学的还是传承那套，那么他们完全敌不过外邦！
“……嗯。”抱着竹素生的二胡，闻小狐低头。
两人一起走过金钢桥，金钢桥下的海河游船划过，过了金钢桥再走上一段路就进入南市了。
“想过以后要做什么么？”竹素生再问道。
“以后我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物！”闻小狐眼中闪现兴奋、坚定的光芒。
“为何？”时势造英雄，他不知道闻焰为何会窝在津门。若是可以，闻焰可选择更好的路子成为这个国家的英雄人物。
“因为那是父亲啊。”闻小狐理所当然地说道。从小仰望着父亲，父亲是他这一生最敬佩的人。听了闻小狐的回答，竹素生顿了一下然后失笑。
恐怕闻焰并不知道自己儿子心中的想法吧。心中对闻小狐还有闻焰的那点疑虑，他相信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闻小狐跟着竹素生去南市街市卖艺。在这种凄冷的天气里，街头乞儿倒是显得萧索。竹素生在路边捡了个破碗找了个地方坐下，他把破碗摆在自己面前将闻小狐手中的二胡接过然后拉了起来。
旁边的乞丐看着这不知哪家走出来的贵公子和自己抢饭碗嘲讽一笑：做乞丐要有乞丐的模样，就你这穿的这么好的，别被人打劫了！
闻小狐坐在竹素生身边听着竹素生拉这二胡。
他很喜欢，很喜欢竹素生拉出的二胡曲儿。
不一会，在旁边乞丐目瞪口呆的目光下竹素生面前渐渐聚满了人群，老乞丐被隔出了竹素生的视线之外。几个小小的孩子爬到竹素生的身上。
闻小狐看着那长着尾巴和兽耳的小孩结结巴巴地说道：“竹、竹素生！”
竹素生手下一停，他带着笑意摸摸孩子脑袋的耳朵：“不是说过了么，露出尾巴和耳朵要是被人看到了可是会受伤的。”竹素生的手抚过，还在脑袋上和屁股上的尾巴皆消失不见了。
闻小狐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吧！

不一会，一个壮汉从南市街头奔来。他拨开人群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们抱起让他们挂到自己是身上对竹素生鞠了一躬，然后从怀中取下一个钱袋子放入竹素生的破碗之中便要走。
“稍等。”说着，竹素生拿起破碗之中的钱袋子和便走到壮汉身边，“一起走，我有事想跟你打听打听。”
壮汉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好。”
“小狐，走吧。”
“来了。”
聚集而来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散去，刚才聚集起来的人仿佛不存在过似的。

跟着壮汉走了一段路，挂在他身上其中一个孩子从他身上跳入闻小狐怀中。闻小狐急忙接下，在闻小狐怀中的孩子似乎很高兴。他眨眨眼将那漆黑的眼睛变成野兽的黄金竖瞳，再眨眨眼又变回了人类的黑色眼瞳。
闻小狐看在眼里，心中震惊不已。
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他怀中的孩子将脑袋上的耳朵露出了，他动了动自己的耳朵，在自己的耳朵吸引住闻小狐的注意力之后他便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看着这样的笑容闻小狐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还不够，这孩子对着闻小狐咧牙露出尖利的牙齿，像个小野兽似的。看着这样的孩子，闻小狐心中软绵绵的。
这就是那些传说中的孩子么？就他所知的，那些志怪典籍里面记载着的都是关于他们的恶。但现在看来并不是，不管是他认识的猫熊师兄还是眼前的孩子。他们都不曾伤害自己。
而且，闻小狐打心底还挺喜欢他们的。
看到怀中的孩子和闻小狐玩得高兴，其他几个孩子从大汉身上全部跳进闻小狐身上。闻小狐遭到一个冲击差点摔倒在地。他手忙脚乱地接住这些孩子以免他们掉到地上。如愿以偿地落到闻小狐的身上，有的孩子坐在闻小狐的肩膀和脑袋上，有的抱着他的手臂随着闻小狐走路晃荡着玩得高兴。
大汉看了一眼闻小狐。
明明身上带着妖异，可却什么都看不出来。或许他真的只是个人。
“你想知道什么。”大汉开口问道。
“想知道最近在你们之间发生的事。”竹素生道。
“中秋过后，我们的存在在津门已经彻底暴露了。现在有人撒下天罗地网想要将我们全部抓了。”大汉冷酷着一张脸，谁要敢伤害他的孩子，他就毁灭谁！
“天罗地网？”这事情，可就严重了。
“出津门的大陆被人下了陷阱、能够乘船离开的海河被人阻截。而天空，已经被那些想扑捉我们人拿着枪支弹药对准了！”
天上地下水里，能逃跑的路全部都是堵死了！整个津门已经被那些人布成巨大的牢笼，而他们只有被等待扑捉的命运。
大汉说道这里，拳头不禁握紧暴起青筋。
而竹素生心中一沉，没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可是洋人所为？”
“是洋人。他们找来了无良道士在津门布下天罗地网，如果是普通人，则能离开津门，如果是我们，会因为这些无良道士布下的阵法现行。只要被捉住，没有一个能逃得回来。”
那些无良道士在津门里不敢这么放肆寻找他们，还是因为津门局势复杂，若是暴露了洋人的目的，他们也得不偿失。所以他们在等着他们入瓮。
“你们会怎么做？”竹素生不相信这些人甘愿做待宰的羔羊。
“偷窃武器打出一个出路！”
他们，打算在天津城燃起隐世界与现世界硝烟的战争！这怪不得他们，他们都是被逼的！
他们不是物品更不是奴隶！如果只能用战争来获取他们的出路和自由，他们不介意付出生命和代价！

古森林里，有日久成精的动物；能善人言，仿其人形，隐于现世共生之。
人世间，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他们日久成精。人世间的志怪典籍记载了他们曾经存在于人世间；关于他们的奇谈更是流传了千万年。
如今，他们之所以隐于人世间不再轻易以自己的本形出现，是因为他们恐惧于现世界人类的欲望。如果被现世界人类的人们发现，非死即伤。不管他们的寿命有多长，他们的力量有多大，他们最终败给了人类的诡计多端。更何况，对方手中手持的是毁灭性极其强大的热武器。
在这样的困境之下被发现，他们该拿什么去和那些想要捕捉他们的人类对抗？
凭着他们手中的妖术？可他们到底也是有着血肉之躯的“人”，一旦死了就真的死了。若是物久成精的妖怪被打死了，这死后可是连灵魂都没有，下场只会被杀成本形！
这并不是空穴来风。
曾经，有一个石孩日久成精化人被一个女人收养，不久之后被村民发现将其打死，被打死之后的石孩留下的只有一堆破石头。就算他恐惧死亡、不愿这么死去。就算他保证不会去伤害任何人，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石孩还是被打死了。
而死后，没有灵魂。
和那些古森林日久成精的动物的不一样，不管是石孩，还是琵琶、或是古筝和古刀、古剑。只要物久成精被人杀死可是没有魂魄的，更别说往生。
若是猫熊师兄和魏紫这样日久成精的死后，只要没有被不良道人杀个魂飞魄散还能留个魂魄往生。
所以，隐世界里的人们即使能活个千年万年也不愿将自己暴露于人前。
几千年前他们被迫退居隐匿古森林，如今现世界的人们再一次拿起了武器对准了他们。他们不是任由人类待宰的牲畜，一再逼迫，就算是你死我亡的结果，他们都不会退让分毫！

竹素生心里清楚他们的过往，在听了他们的计划和决定之后，他说道：“你能想到的，他们也能想到。他们早就布好了网等你们自投罗网。”
隐世界里的人们被关在这津门巨大的牢笼之中，眼下，他们已经无路可逃。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给自己找出路。但他们能想到的，那些布下天罗地网想要捕捉他们的洋人自然能想到。
那些洋人不仅堵死了他们能够逃离津门的路，还堵死了他们想要在津门里可以自救的办法！
洋人和不良道士已经拿着刀子架在他们的脖子上，现在就等着他们动一下然后对他们开刀见血。
洋人在笼子里布下了陷阱，隐居津门的妖魔精怪每走一步也要万分小心。
“……那我们该如何。”壮汉看着挂在闻小狐身上的孩子们眼睛深处尽是担忧。毫无顾虑的孩子把闻小狐闹得手忙脚乱。躺在闻小狐怀中的孩子“唰”地一下子露出了兽耳、兽齿、兽尾、兽瞳、还有毛茸茸的兽爪吓得闻小狐对急忙说道：“收回去！收回去！”
那孩子发现自己半妖化引起了闻小狐注意力，于是发出悦耳的笑声然后将自己的耳朵尾巴等全部收回去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孩子。
“哥哥，哥哥。”孩子们发出了软乎乎的声音，他们黏着闻小狐，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他。
“我来帮你们。”竹素生说道。
“你怎么帮？”眼前的人是现世界的人，是最不值得信任的人类。可奇异的是眼前的人不仅有能看穿他们的力量，身上还有一种令他感到敬畏的气势。
眼前的人，不是普通人。
“捕捉你们的人在等着你们自投罗网。他们看清了你们要走的路，可他们却算不出有可能发生的意外。就我来做这个意外。”竹素生道。
洋人和无良道人算不出意料之外的事，竹素生来做隐世界居民里的那个意外，谁都意想不到的意外。只要有着他这个意外的介入，那么便能一举攻破下要捕捉妖魔精怪的洋人！
“你是谁？”大汉想不通眼前的人类为什么要帮助他们。
“竹素生。”竹素生脸上笑意盈盈，他将爬上闻小狐脑袋上的孩子抱到自己怀中逗了逗，孩子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
大汉：“……”
“我住在大经路镇守使隔壁的竹氏宅子里。不管你们相不相信，这件事我管定了！”显然不管妖魔精怪和洋人之间想要怎么打，他都会插上一手。
竹素生话里透着的自信让大汉动容，但他还没到是非不辨的时候。即使这人身上有着令人信服的气质，但他并没有马上答应。
“帮我传个话吧。”竹素生说道。
“什么话。”
“在我动手之前你们安分地呆在津门。”
隐世界里的居民不动，时间长了那些洋人就坐不住了。
“如果你真能帮助我们冲破洋人布下的网！”大汉道。这是个巨大的赌注，是拿整个津门里隐世里的居民性命做赌注，赌输了，他们是死路一条！
“我给你们保证，能！”竹素生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他的眼睛深处带着一丝冷冽。
“好。我会替你传出去，但听不听我控制不了他们。”大汉说道。
“这就足够了。”
竹素生将怀中的孩子还给大汉，大汉将挂在闻小狐身上玩耍的孩子拎回自己的身上混在南市的人群中离开。

“走吧，咱们回去。”竹素生抛了抛手中的钱袋子说道。
“竹素生，他们……”竹素生他们的对话落到闻小狐的耳中，他心中惊异不已。
那些孩子会受到大灾么？
“怕么？”竹素生笑着问道。
“不怕。”闻小狐摇摇头。那些孩子喜欢他，他也喜欢那几个孩子。
“大千世界，万物而生。在这个世界，不仅仅有我们东方人还有西方的洋人，更有那些隐于世间的‘人们’……”竹素生缓缓向闻小狐道来。
这一路上，闻小狐认真地听着，听得几近入迷。
原来这个世界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精彩，而猫熊师兄和刚才的那些孩子是一个世界里的。明明可以共生的世界却被现世界的人们撕裂不得不隐匿。

竹素生带着闻小狐回家，闻小狐留在他这里待了一会之后回去了。
今天父亲没有去镇守使署。关于竹素生对自己说过要上学堂的事情闻小狐需要自己好好想想。
闻小狐学业荒废大半年，他并不是因为怯了不想去学堂，他只是厌恶和讨厌那些人。今日竹素生和他说起想把丫头送到学堂，而且有可能送到洋人学堂的事情他心中不得不思量。
二进院中，闻小狐将一块石头丢到冷湖中。
是去，还是不去。
“小狐。”
“父亲。”闻小狐听到闻焰叫自己，院子树下的石桌边闻焰正坐着看书。
“过来坐。”
闻小狐走过去坐下。
“在想什么。”
“想学堂的事。”闻小狐从不在父亲面前说谎。
“想回去？”
“我、我没想好。”顿了一下，闻小狐继续说道，“竹素生说要把丫头送去学堂……”于是闻小狐将竹素生的打算告诉闻焰。
“想好了，告诉我。”闻焰说道。
“嗯。”闻小狐点头，随即他继续问道，“父亲相信这个世界有妖怪么？”闻小狐问道。
“有。毁了日租界的那只猫熊便是。”闻焰面色不变地说道。
猫熊师兄闹了日租界，想不让人往妖怪的方向去想都难。闻小狐也知道闹了日租界的是猫熊师兄，没想到父亲能够坦然接受这妖魔精怪的事情。
“父亲觉得妖精都是坏的么？”
“人有善恶，妖也有。你要学会明辨是非和善恶。”闻焰说道。
“父亲说得是。”闻小狐回道。
竹素生打算一个人抗衡那些捉妖的洋人，洋人手中有枪支弹药。闻小狐很担心竹素生会受伤，而眼前的父亲不仅有武器还有兵马，闻小狐下意识地对自己对信任的人说道：“津门之中有人要捕捉妖精到欧洲去，竹素生要帮助他们。父亲，我怕他会受伤。”
听了闻小狐的话，闻焰将手中的书放下。
“说说。”
于是，闻小狐将今天的事情告诉闻焰，完了之后闻小狐向闻焰问道：“父亲会帮助竹素生么。”
“这件事我会处理。”闻焰道。
“谢谢父亲。”这意味着闻焰会插手其中，这样的话竹素生就不会一个人以身涉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