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书奇谈(27)
从未输过的人你完全不知道他们谁会赢，这样更有赌博的价值。
所有人将目光聚集到赛马场上的两人身上，赛马场上两人互不相让。柏承归脸上因为比赛燃起了战意，他手中挥舞着马鞭不落下利奥波德一步。而利奥波德脸上很沉静，似乎也在享受这场难得的比赛。
“柏副官加油！”眼前就要终点，韩世文忍不住开口给柏承归加油打气。大家也因为即将到来比赛结束屏住了呼吸！
这两人的赛马几乎是同步的。竹素生认真地看着，在他们要达到终点的时候竹素生一笑：“柏承归没输。”
但也没赢。
“喝！”马场道所有人响起了掌声。
为这两个给他们带来精彩比赛的人。
比赛结束了，柏承归和利奥波德同时到达赛马场终点。知道打了个平手，韩世文觉得有些可惜的同时又有些庆幸。
马上，柏承归对利奥波德说道：“人人都说利奥波德营长赛马术了得，今日这一战果然了得。”
利奥波德低沉地回道：“下次我们再比一场。”
“好。”柏承归应承下。
赛马结束之后，柏承归从马上跳下然后走到在场边看比赛的竹素生他们面前招呼道：“
竹少爷、韩三少、魏少。”
“柏副官。”看到柏承归到自己跟前竹素生眼睛一亮笑意盈盈。
“今日怎么有空上这马场道。”柏承归问道。
“听说租界里有洋人过节，所以来看看新鲜。”竹素生回道。
“这洋人的东西是有趣，下次竹少爷想来看可以把大哥带上。”柏承归笑着说道。
闻焰？和闻焰有什么关系。竹素生不解。柏承归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让竹素生有想凑过去打他一个响头的冲动。
“今日柏副官不上镇守使署怎么跑来马场道赛马。”魏紫问。
因为津门复杂的局势，所以镇守使署没有一个能闲得下来。这也是柏承归很少出现在马场道的原因。
对于魏紫的疑问，柏承归对他露出一口好牙：“来会会这利奥波德。”
原来并不是突然出现在这里而是有目的，而且知道利奥波德会出现所以才前来。
“为了赛马？”竹素生好奇问道。柏承归眯了眯眼然后回到：“另有事。”
柏承归不再说，魏宗和竹素生就不再问。柏承归的身份，利奥波德的身份。柏承归专门来会利奥波德不会是简单的事情。
韩世文不关心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韩世文说道：“柏副官下次一定要赢了这洋鬼子！”
“三少等着，下一次我会让三少押的赌注翻倍地赢。”
“有柏副官这话，我就放心了。”
“走吧。”魏紫说道。
“一起。”说着柏承归和他们一起离开英租界。
魏紫他们离开的背影被一个人盯着，这人便是美租界人口商人史密斯。
看到这东方美人，从来只出口劳工的史密斯看向魏紫的目光仿佛看到了一袋又一袋的金子。
想到现在正在与欧洲人合作的“生意”，史密斯想：不知道那些贵族们对这样的东方美人有没有兴趣。
韩世文打乱了竹素生他们今日的计划，他们和柏承归返程。一路上，柏承归凑到竹素身边三句不离闻焰。竹素生无奈，魏紫脸带笑意。韩世文一脸我懂的表情。
这下，自己和闻焰之间的关系真是洗不清了。
身边的这些人可别将这些有的没的传入闻小狐耳中，不然到时候可是一件麻烦至极的事儿。
酉时慧宝当差回来，竹素生招呼道：“和尚回来了，来一起吃饭。”
“阿弥陀佛。”慧宝将警帽取下放到一边然后和竹素生他们一起用饭。
晚饭之后，竹素生将丫头打发去煮茶，他问道：“事情可有眉目？”
竹素生问的是孩子失踪的事情。丫头被人下了咒慧宝是知道的。今日他在警察厅调查在华界里孩子失踪的事情，这一番查下来警察厅的人才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半年前到现在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一共失踪了十二人。”因为津门每天都在发生着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所以那些孩子的爹娘来报案之后寻找了一番便没有再继续寻找了。现在慧宝重新提起孩子失踪的案子，警察厅里的人翻卷宗的时候才发现仅仅半年的时间竟然失踪了十二个孩子。这让警察厅里的人一惊！
“这十二个孩子年纪最大的有十五岁，最小的只有三岁。之后，我到那些孩子的爹娘那里查探了一番，发现有三个孩子找了回来。只是，其中有两个孩子被紫竹林教堂里的神父带走然后烧成灰了，另外一家的孩子还在，但却是行尸走肉。这孩子的母亲是个寡妇，孩子娘亲将孩子锁在房中，生怕那些神父找上门将孩子带走。”
事实上，慧宝去查看这孩子的时候，那孩子的娘亲拿起了刀子将慧宝逼出门外。要是慧宝敢再踏进他们家门一步这寡妇便将刀子砍到慧宝身上。
慧宝将调查到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们，竹素生和魏紫听了之后便知道这孩子怕是和那个跟着丫头的小姑娘是一样的。
没有了心脏和灵魂。只是个受女巫控制的人偶。
“这孩子找回来的时间有多长了？”竹素生连忙问道。
“今天是第五天。”慧宝回道。
“这孩子非人。他受女巫控制，时间再长一点恐怕会对这孩子的娘亲不利。”魏紫道。
“这一家子在哪？”竹素生问道。
“在西沽。”慧宝回道。
第十三章：重伤
津门七十二沽之一的西沽。那一带的老百姓对多靠水捕鱼和种菜而生，那里有码头货栈。这西沽在十三年前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城的时候，义和团便是在这里和八国联军打了起来，所以这一代是当年义和团和八国联军的战场！
“我去看看。”竹素生说着便出门。
“我和你一起。”慧宝道。
“不必，你留下帮我看着丫头。”要开始入夜了，竹素生不放心丫头。
“好，竹施主多加小心。”慧宝嘱咐。
“嗯。”
竹素生穿过宅子前院，煮好茶的丫头看到竹素生，竹素生只道出门有事会晚些回来。丫头目送他离开之后便将茶端给魏紫和慧宝。
竹素生脚程很快。
五天，五天时间已经很长了，如果自己是那个洋人女巫，到了今天已经发现了自己人偶无法归来的问题。那么接下来，若是她暗示这人偶下一步的动作，那么有那可能寡妇会死！
竹素生想看看那个被挖了心脏的孩子，他想知道能不能从这没有灵魂的孩子身上“摸”到那个女巫。
竹素生的脚程很快，这天气阴气沉沉。到了这个时间，冬天的冷风起刮在竹素生的脸上，竹素生放佛感觉不到寒意似的奔向西沽。
从大经路到西沽这路程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待到竹素生到达西沽的时候，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西沽街五巷第十户人家……”竹素生穿越西沽街巷找到了慧宝说的这户人家。然后他一个翻身跳上这户人家的墙头上。
冷风起带起了竹素生的长辫子和长袍。
借着西沽街的灯火看到院子里，竹素生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跪在小院子中间。这寂静的院子里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竹素生屏住呼吸，然后无声无息地落到这户弥漫着压抑气息的院子里。他脚步无声地靠近女人凑近女人轻声叫道：“婶子——”
女人：“……”女人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嘴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
竹素生再凑过去一点挽起挡住女人的脸上的头发，这一次他总算是听到了女人在说什么——
“……危险……离开。”挽起对方头发的竹素生看到了这个女人五感七窍流血还剩下一口气！
在女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刀子刺入身体的肉刃声传入竹素生的耳中。竹素生低头看着自己被刀子刺穿的胸膛缓缓回过头——
一个七岁左右的孩子双手握着着闪着寒光的刀子，就这么地把毫无防备的他给刺穿了胸膛。
那孩子看到他回过头之后，他对竹素生露出诡异的笑容，然后缓缓把刀子从竹素生身上抽出，竹素生倒下，身体下蔓延了一地的血。
院子墙头上，纷纷露出人偶的影子。
那些人偶围满了这个院子，那个刺穿竹素生的孩子在刀子落地之后便跳上墙和那群诡异的人偶消失在墙头。
果然，还是来晚了。
刚刚，那个孩子脸上的笑便是女巫的笑吧。就刚刚，他仿佛透过那个孩子的笑看到了那个女巫。
跪在地上尚存一丝气息的女人看到被自己儿子“杀死”的竹素生瞪大了眼睛含恨而死。
津门的风越来越大，不一会，这风便伴着雪花飘起。
津门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终于下了。
风雪之中，竹素生艰难爬起，胸膛上的血因为他的动作而血流不止，失血过多加上这种风雪天气，竹素生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竹素生摸了摸被刺穿的胸膛露出一抹苦笑：还真是不会死呢。
虽然不会死，但毕竟是血肉之躯。那种受伤之后的疼痛如此刻骨清晰让他几欲撑不住。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竹素生伸出手将她那双带着血迹的瞪大的眼睛合上：生生死死，在你找回你的孩子的时候，那孩子就已经是个被人控制的人偶。
竹素生不相信这女人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已死亡的事情。
一个孩子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五天。没有了心跳，浑身冰冷，一脸死气。他相信女人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但她选择将孩子关起来。
她，选择自己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但最终她还是被自己的孩子给杀了！
竹素生捂着流血的伤口跌跌撞撞地打开了这院子的门然后离开这个女人的家中走上了西沽街。
来到津门之后，还真是多事之秋。
从竹素生身上流下来的血落到雪上，如同寒梅一般绽放。西沽街无家可归的乞丐看到如鬼魅一般的竹素生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
“别跑啊……”竹素生虚弱地叫道，他还指望碰到的人将他送回自己宅子去呢。可这样风雪交加的夜晚，除了乞丐和野狗还能有谁在。
那些野狗循着血的味道找到了竹素生，它们咧着牙齿对滴着血的竹素生虎视眈眈。看到这些潜伏在暗处随时扑上来咬自己一口的野狗，竹素生不禁一悚——他可不愿被这些野狗给啃了！自己这身子，只要还有一口气，不管多重的伤口可都会自己痊愈的。但这样并不意味着竹素生能忍受被野兽啃食！
竹素生苦笑，这血肉之躯不得不承受肉身所带来的疼痛，这种痛苦还真是让自己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再世为人”的感受。
竹素生缓缓前行，那些野狗看着他仿佛看到了鲜美的食物，它们口中滴着口水，只要竹素生有一点疏忽便扑上来将他撕碎！
狼狈至极的竹素生冷笑：“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得逞！”说着，从竹素生身上的爆出来的气势如同波纹一般荡开压向那些野狗，那些野犬被这气势压得跪地发出低伏声然后恐惧地跑掉了。
待到那些野犬全部离开之后，竹素生身子骨一软倒在地上。
走不动了。
不知道天明之后谁会碰见自己然后将自己送回去。
面朝天空，竹素生看到了那只巨大的怪兽枕着脑袋在看着自己，那铜铃大眼之中似乎有着一抹担忧。
风渐渐停息，但雪依旧没有停。
竹素生的眼前渐渐模糊，在失去意识之前，竹素生感受到了有人坐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有几个孩子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清脆的话儿。
“是你们啊……”说完之后竹素生便陷入了昏暗之中。
那几个孩子，其中两个孩子双手顶着竹素生的双腿；有两个孩子顶着竹素生的肩膀；一个孩子顶着竹素生的脑袋；一个顶着竹素生的后背。于是这六个孩子便快速地双手举着竹素生快速往大经路去。
这路上，生怕碰见人。这几个隐世里的孩子举着竹素生走小道。在这个的天气，走上小道是不会碰见人的。
他们双手举着竹素生上了大经路。到了大经路之后，他们便被拦住了。忽然被拦住的孩子们吓得差点带着竹素生逃跑，但看清眼前人之后他们便放下竹素生又跳又爬地上了对方的身上。
闻焰接下这些挂到自己身上的孩子，这些孩子指着竹素生轻声地说着他们送竹素生回来的事情。闻焰轻轻地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然后蹲下将受了重伤的竹素生抱起。
在闻焰抱起竹素生往租界的方向去的时候，等了竹素生一个晚上的猫熊师兄拦在了闻焰面前：
“闻大人这是要把人带到哪里去？”猫熊师兄质问道。
“带去意租界，那里有西医生。”闻焰回道。
猫熊师兄沉默了一会，直到魏紫的声音响起：“让他带走，竹素生不会有事的。”
猫熊师兄让开。
闻焰不会伤害竹素生，魏紫心里清楚。
闻焰是魏紫的客人，在他以女子的身份还在清吟小班的时候。他招待过闻焰，那时候闻焰透过窗口看那个在南市某屋顶上拉着二胡的少年。
竹素生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在家里是隐瞒不住的。这要是被丫头和闻小狐看到非得担心不可。如果让闻焰将竹素生带走这倒是避开了丫头和闻小狐。
所以，这也是闻焰的目的之一。
看着闻焰抱走竹素生的背影，猫熊师兄说道：“闻焰真的对竹素生上了心？”
魏紫伸手接落入掌心的雪花：“闻焰这样的人，说是就是。”
听了魏紫的话，猫熊师兄有些不容乐观。不管竹素生是什么人，但闻焰北洋军阀的身份摆在这里。当下民国形势复杂，谁也不知道这个国家轮转会往哪个方向转过去。所以闻焰的明天，或许会在战场上。
又或许，会死在战场上。
不是猫熊师兄悲观，而是现在不同元与明、明与清朝交替的时候。现在外来的碰撞更加激烈。他们蛮横地轰开了这个国度，他们用战争和血腥洗礼这个国家，告诉这个东方国度外面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告诉他们这个世间不仅仅只有你们一个国家！
“竹素生远道而来，在这里与大家相识。这是我们之间的羁绊和命运。”魏紫道。
“嗯。他是个好人。”这不仅因为竹素生帮助慧宝把慧宝当成重要的人，更是猫熊师兄的一种直觉。
“闻焰和竹素生在一起，如果有一天战争到来。是你，你会做出什么选择？”猫熊师兄问道。
会怎么选择？论交情，这是魏紫活着的这几百年来认识得最近的人。若是真有一天战争会到来的话，他会和当初明朝与清朝交替的时候离开北京城逃离战场保全自己么？
魏紫黑色的眼瞳变成了紫瞳：“这个问题，只有在那天我才能给你答案。”现在的他还给不出自己答案。
明朝与清朝交替的时候是兵刃交替的冷兵器时代，热武器也刚刚出现。而现在，要是战争来临的话，他们面对的是更加厉害的热武器。在这样的时代，就算是妖魔精怪，战场上的炮火和射击也会将他们残忍地杀死。
“慧宝要走什么路我就跟着他走什么路。”猫熊师兄如是说。
不管慧宝最后的决定是归隐山林还是留在这世俗亦或是成为战争中的一员。猫熊师兄都会随着慧宝的脚步走下去。
慧宝进入警察厅当差，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华界的那些案子，肯定还会有与租界之间冲突的案子。正义、道义、审判、冲突之间，面对那些必须要杀的人到时候慧宝会做出什么选择？
和警察厅的那些人一样选择放弃交给租界巡捕，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而强力执行将罪犯从租界里拿下？对那些恶贯满盈人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慧宝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闻焰是聪明人，慧宝会因为他现在的身份而改变。”魏紫唇角一抹笑。
正视自己巡警的身份，不得不面对当前复杂的局势。去杀不得不杀的人。
“闻焰下得一手好棋。”猫熊师兄踩了踩脚下的雪，留下了自己的脚印。
如果有一天慧宝不是因为情、不是因为爱而是为了心中的道义、为了心中的“家”和“国”而还俗加入北洋军阀之中跟随闻焰奔赴战场，猫熊师兄一点都不奇怪。
如果现在不退出来，慧宝总有一天会踏进闻焰给他铺下的路子。
“如果是这样，你是否会阻止。”魏紫紫色的眼牟深处有着世态沧桑。慧宝是猫熊师兄最重视的人，到时候猫熊师兄又怎么选择？
“慧宝要走的路就是我要走的路。真到了那天，他若想归隐山林，那么他也不会因此安心。”家仇国恨，国家裂变，到时候就算慧宝真的归隐山林，他那颗心真的能“隐”下去？猫熊师兄并不愿去逼迫慧宝。
“所以，我不会阻止。”猫熊师兄回道。
听了猫熊师兄的话，魏紫再想想这毫无意义的三百多年。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活着。如今一晃三百多年过去。日后是不是也这么活着，直到有一天被人杀死或是找个地方扎根沉睡万年，这样的话，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可难道让他拿出自己的性命和这些玩命的“游戏人间”。到时候，一不小心自己的命可就玩没了。
这一夜，魏紫扎根在前院里思考着这未来的事情。
另一边。
闻焰抱着竹素生的身上往意租界去，他这身上挂着六个小小的孩子。这些孩子有的躺到被闻焰抱在怀中的竹素生身上看着闻焰发出悦耳的声音。有的抱着闻焰的脑袋咬着他的头发，有的抱着他的腿随着他的腿晃动，显然玩得很开心，有的……
闻焰看看这些小小的孩子没有将他们丢下。
这些孩子的身上有些狼狈，身上乱糟糟的，其中一个孩子脚上的鞋子掉了脚底被划破。
想到了什么，出事了么？
不然这么晚了也没人来接他们，这实在是不同寻常。
府衙大街上有顶着风雪拉客的黄包车车夫，这车夫看到闻焰怀中抱着的人于是上前道：“大人这么晚了要到哪里去？我送大人一程。”
看着闻焰身上挂着六个孩子怀中抱着一个受了重伤的人，这车夫没有多嘴去问，也不去做任何猜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