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丝毫没有留恋,就在这扇象征着结束的门前转了头。身后的小姑娘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嗓门都高了,“宋哥,你是不是也疯了?——你们这会儿还回去,不是不要命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在生面前,选择一条死路。
都是来里头挣生死钱的,何必这么认真呢。
她声音更高了,“宋哥!”
两个人都没有回头。
宋泓一面走,一面不由得叹了口气,“唉,这还是我头一回放弃这么重要的东西。”
身旁小姑娘沉稳地问他:“后悔了?”
“后悔也说不上,”宋泓说,“只是要是就这么走了,之后肯定每个晚上都睡不好。”
他顿了顿,又笑道:“毕竟,咱们都算是占了他的便宜。”
小姑娘皱着眉,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情债也是债。”
“行了行了,”宋泓拍拍她,“咱俩得救。就是怎么救,咱俩得先琢磨出个章程……”
他说完这句,小姑娘眼眸微动。
“我倒是想起什么了,”她慢慢道,“关于人鱼。”
他们与寇冬不同,进游戏之前已经知道自己进的是恐怖游戏了。为了在里头争取一线生机,基本上所有的恐怖游戏背景剧情、民间传说又或是恐怖故事,她都有所涉猎。
在最开始见到人鱼时,人鱼属于捕猎者的威压太重,让她的大脑都无法正常转动。如今离人鱼远了些,小姑娘终于想了起来。
“你听说过吗,”她低声问宋泓,“关于塞壬的传说?”
这个,宋泓自然也有所耳闻,“说的是海上的女妖?用歌声吸引船只,迷惑船员上岸的那一个?”
“不,”阿雪说,“是另一个。”
她的眼睛里难得浮现些许畏惧。
“塞壬,在欧美民间有一种说法是长着鱼尾的恶魔。”
“他们小时候不会拥有性别,在成年后遇见了喜欢的人才会逐渐分化出性别。但无论他们喜欢的男人还是女人,塞壬几乎化身的都是男人。并且,哪怕找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将当初看上的人找出来,让他们成为自己产卵的巢穴。”
宋泓没有听懂。
“什么意思?他们看上的是男人,为什么还要化身为男人?”
这还谈什么产卵?
小姑娘轻轻咽了口唾沫。
“会改变的。”她沉声说。
“……?”
“身体……会改变的。他们会分泌一种东西,用舌尖一日不停地传到那人的身体里,一个月后,那个人会长出生殖用的生殖腔。”
宋泓忽的有些打哆嗦。
“然后呢?”
“然后——”
“然后,他会长出腮,能在水下呼吸。
他会被塞壬拖进海底。
在那里,塞壬会让他不停地……产卵。灌进去,不等排出来,马上就再灌。他就永远待在水底,用他的身体为人鱼做生育的巢穴。”
她声音轻微,“他一辈子都不能再从底下逃出去。”
这一段话说完后,宋泓也头皮发麻了。他沉默了半晌,干笑道:“可是那个人不一定会遇上这些吧?遇上还没分化的人鱼,这是多小的概率——”
“你忘了我之前说什么了吗?”小姑娘打断了他,微微苦笑,“我之前告诉你,所有的NPC都对他网开一面。”
“所以,你猜猜看,是因为这个游戏格外眷顾他,还是因为这里最强的实验体看上了他?”
“……”
宋泓无法回答。他的内心并不希望是后一个,但有声音在告诉他是后一个。
“你再回答我,”小姑娘说,“你看着那样的怪物。你觉得,他是被迫被人抓上来的,还是为了找寻谁,装作虚弱,主动被人捞上来的?”
*
实验体S在将寇冬往宿舍里带。
青年在宿舍里搜寻时,他就守在门前,定定地注视青年弯起的脊背。弧度在人鱼的眼中相当好看,属于青年人的身体并不算特别瘦弱,但因为骨架纤细,看上去总也不胖,露出来的脖子都是纤纤一段,白生生的。
他慢悠悠将鱼尾甩到面前。
“你想想,”他忽然道,声音低沉动听,“你曾经见过我。”
寇冬有点儿茫然,扭过头来看他,“嗯?”
实验体抿紧了嘴,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
“你遗忘了。”
他淡淡陈述。
寇冬:“……”
卧槽,这道考题有点突如其来啊。
他努力想了想,当然什么也没想起——他在进这破游戏之前,那还是个甜甜甜甜甜的恋爱游戏主播,怎么可能见人鱼。
就算见,那也得是小美人鱼,而不是比他高,比他男人,掏出来还比他大、还满脑子想着让他产卵的这种。
这种在现实生活中,通常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变态。
寇冬张张嘴,试探性地给出个答案,“海边上?”
人鱼的脸色微微一松动,模样也终于有了点笑意,“你还记得。”
寇冬心说废话,您老不在海里头还能在哪儿——大江大河里也捞不出来人鱼啊!
况且他看过当年的日志,实验体S是在魔鬼三角洲附近的海域好不容易被捞上来的。
寇冬小声和自己崽说:“这个人鱼,有时候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你可不要学他……”
叶言之:“……”
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叶言之:他说我不太聪明,还让我不要学我自己……
他还让我认我自己当爸!
(忽然委屈)
第26章 插翅难飞(十四)
人鱼猩红的眼微亮起来, 神情竟然像是期待的。
“很快了,”他对寇冬说,“很快……”
“我会带你回去。”
回到那片海底。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便开始向往的事, 从第一眼,人鱼便已经择定了伴侣。
他强健有力的鱼尾在地上拍动, 透露出一种令人心慌的迫不及待。寇冬心里头直打磕绊, 翻找的动作更慢了。按这个架势,要是不把那颗蛋找出来, 人鱼显然是要当场把他再拖回去……
他绝望地问他的崽:“怎么办?”
你爸爸马上就要发现你不是他亲生儿子了!
寇冬像天下所有担心事情败露的出轨男人一样忧心忡忡, 眼睛都不敢看被戴了绿帽子的原配。
叶言之拽紧他的衣服, 神色也有点紧张,半天才说:“再等等。”
“还等什么?”寇冬小声说,“门应该已经开了, 咱们要不找个时间跑?”
“你跑得过他?”
“……”
那妥妥是跑不过。
小人冷漠。
“逃跑后被抓住,他会更生气。”他说,“是要跑——但不能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寇冬有点不确定。但他崽言之凿凿, 让他先把实验体稳住。
寇冬:“……”
唉,好吧, 人生艰难。
藏也藏不住了, 他只好把碎了的蛋壳捧到了实验体面前。
人鱼看了眼蛋壳,又看了眼他, 神色渐渐冷却。
“这是什么?”
寇冬硬着头皮说:“你的崽。”
人鱼尖细的手翻了下其中最大的一片蛋壳。
底下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他薄唇抿紧了,神情有些可怖,“他在哪儿?”
寇冬的嘴角抽了两下, 他低下头,慢慢从面容上浮现出了种由内而外的悲伤。
啪嗒一声, 两大滴眼泪落了下来,将他的衣服浸染出两个深色的小点。
“没了,”寇冬绝望的像是个孩子走丢了的老父亲,张嘴嚎啕,“怎么办啊,孩子他爹,我家孩子跑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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