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养圆一只白骨精(94)
老村长一愣,老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少年长得挺好看,说话怎么跟拔刀子似得,直问到人脸上:“这是祖宗留下的说法,据说好几千年呢,这能留下几千年的,肯定有它的道理。”
陆城问:“于家老宅也供奉鱼女?”
老村长又是一愣:“你这么说我还真没留意,他们也不住庄子里头,宅子都是空着的,请了了村里的人,三不五时去掸掸灰,开开窗透透活气。大许是没有供着吧,得有人才能供灵,初一十五也得有人上柱香。”他答后,又不解反问,“你们问这干嘛?”
陆城笑笑:“随口问问。”他漫不经心,“以前没见于家供鱼女,有点好奇。”
老村长嘴角往下微微一撇:“我们庄子不是老封建,信啥供啥都可以。但庄子里头信这个。 ”言下之意,他们管不了于家信什么,也不敢管。
班顾拿眼睛瞅着老村长,他很不喜欢这个老头,应该说,他对整个庄子都不大喜欢,从他们进来碰见老村长,一路过来,那些偷着躲着,鬼鬼祟祟偷瞄他们的村民,每个人都像在窥伺着他。还有那株老槐树,他也觉得不舒服。
老村长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现在是没啥天灾人祸,但这,该信还是得信,真够遇上不好,临时烧香顶什么用?”
陆城问:“那鱼女灵验吗?”
老村长顿时不说话了,好半天才说:“遇事才灵验,我们庄里啥事没有,日子过得又好,劳累不着水里的神灵。”他不愿再在这话题上多说,高声喊,“老婆子,出来出来,人客到了。”
院子里一个衣着干净身形丰满的老大娘笑呵呵地出来,一只手上还拎着一只褪了一半毛的鸡:“快进来快进来,我这鸡刚杀一半呢,身上脏,都不好意思见客。快,快,进来坐,尝尝我们这自己炒的茶。晚饭我炖只鸡,烧个鱼,鸡是自家养的走地鸡,鱼是后头水潭里捞的,半点泥腥味都没有。”
陆城忙说:“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大娘特热情,“我们这地方好,就是偏了些,难得见外头人。”
老村长拉陆城和班顾在院子里坐下,泡了茶,有点感慨:“唉,年轻人都到外头去了,像我我俩个儿子都在外头安了家,一年到头也难回来。我家老婆子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想到孙子。”
“于家没有在这边投资产业?”陆城问。
“可不没有。”老村长伸手指了指,“我们这庄子在山凹子里,能发展个啥子?而且,现在不都讲究绿水青山嘛。于家也说要保护环境,不好破坏了。我孙子说搞农家乐,这不放屁吗?这山里头大老远,谁愿意开车来。”
村长妻子坐那边杀鸡边笑:“如今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好抱怨?别的村啊庄的有出大企业家没有?少。偏我们庄子出了。别地出的企业家最多也给庄里修个路,那也是大功德了,可于家愣是给我们每家每户都修了房子,还带装修的。”
老村长点头:“好人必有好报。”
陆城还是笑了笑,看班顾不喜欢喝茶,替他将茶喝了。他冷眼相看,于家对庄子里的回馈有些过于丰厚:“于家对老家感情深厚。”
“可不。”老村长直笑,“就是不常来庄里,前两年全庄子想一块请于家吃个饭的什么的,可惜见不着人。”
于家几乎不回亢庄,显然对这个地方也多少眷恋,于家的所做所为似乎透着很多的矛盾:“老村长见过老于总没?”
老村长有些茫然,想了半天,然后说:“我好像还真没见过,于总来过庄子里,前两年他们家娃来过,老于总……好像没来过。不过,我这岁数,记事不行,老于总和我同辈,他年轻时还这世道还不大太平,没回来过也正常。”
“这么说,老于总不是亢庄人?”
“……”老村长似乎对于家的认知也是一塌糊涂,越说越说,只含含糊糊说,打他有记忆开始庄子里就有于家,就是于家的子孙都在外漂着。
村长的妻子倒是豁达,杀着鱼:“不管咋说,根在亢庄呢,不然,也不会给庄里修路修房子的。再有钱,那钱也了不是大风刮来,能洒给陌生人?”
陆城附和点头:“阿姨说得是。”
村长的妻子杀好鸡和鱼,起身去厨房:“你们坐,你们坐,坐烦了让老头子领你们在庄子里头转转,晚上住一宿,你们放心,咱家被子都是新的,洗了晒了,干净呢。睡一宿,明儿再去山里头转转,有瀑布,有山溪,你们城里头就喜欢看这些。”
“太麻烦了一些。”陆城说。
“不麻烦,半点不麻烦,难得热闹呢,再说了,你们是于家的客人,再多事也不麻烦。”村长妻子大乐,说完,大步往厨房走去。
陆城温和却又不容拒绝道:“我们自己去周边转转,就不牢烦村长了。”
老村长本想说什么,但对着路城微笑又冷淡的脸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这年轻人看着文质彬彬的,却有着说一不二的气势,让人不敢多看他的眼睛。
“那你们小心点。那个颛顼庙在山里头,外人不大好找,明儿我再带你们去。”
陆城随口答应下来,拉了闷闷不乐的班顾出了老村长家的小院。
班顾深身都竖着倒刺,亢庄的屋子都很新,留在亢庄的都是老年人,他们衣着古旧,有些还穿着对襟的衣服,梳着发髻,老态龙钟;再就是一些无所事事的年轻人,不愿去外头打拼,懒死在庄子里头,半点精气神都没有,叼着烟,刷着手机,死气沉沉的。整个亢庄,似乎只有房子又新又有烟火气,而活着的人却都是半死不活的,不对,还有那株不知活了多久老不死的古槐。
一个地方,该有活气的没有活气,该是死物却像能活过来。
班顾觉得哪哪哪都透着不和谐和不适应。
陆城非常担心班顾的状态,站在班顾跟前,微微屈身:“上来。”
班顾一眨眼,自动自发地趴在了陆城的背上,将脑袋搁在陆城肩膀上,有点委屈,带点撒娇:“陆城,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嗯。 ”陆城背着他,挑了条小路往山上走,站在略高的地方放下班顾,俯视亢庄,然后微皱着眉,这个地方的布局像一个祭台。梦里的场景又一一浮现在他眼前,垂死的班顾静静地躺在祭台的中心,四周无数又渴望疯狂的眼睛,他们围着祭台,一动不动牢牢地盯着正中心,那里有一场活祭,他们只要得到他的血肉,他们就能获得新生。
“班顾。”陆城低叹,用手轻轻掩上班顾的眼睛,然后在他的头顶轻吻了一记。
“这个地方似乎……”有点眼熟。班顾抓着陆城的手腕,想把他的手稍微扒拉下来一点,还没等扒拉,又色迷迷在摸了摸陆城的手背,有点舍不得。
空气一下子变得缱绻,陆城的心柔软成一滩手,手一带,正要把人带进怀里,班顾更是顺势一倒,此时不接吻,更待何时?
然后,班顾就感到周围气息不对,立马从陆城的怀里站直身,杀气腾腾地瞪着山脚往上爬的一行人,眼里恶意漫生,想把这些拍成纸片吹飞出去。
陆城控住班顾蠢蠢欲动的手,看着来人:“这么巧?”
居寅和万教授气喘吁吁的:“还没说你们呢,早知你们也来这,咱们就一块,我们在休息区听工作人员说有俩帅哥一块到这边玩,就猜是你们。”
“你们来这干什么?”班顾凶巴巴地问。
“哦,来看瀑布啊,听说这里的瀑布很不错。”居寅说。
万教授则道:“我的说这有个颛顼庙,来看看。”
居寅看班顾气呼呼的,哈哈一笑:“小顾别生气,我也不想当这个电灯泡,这不是巧了嘛。一起一起。”
都到这份上了,不一起还能怎么着,有鬼没鬼的,总会露出马脚。
万教授带了单反,时不时拍几张照片,一边拍一边说:“居老师以前来这采过风,劳驾带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