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冤昭雪之后(18)
“你又拦我?!”易郡庭要气死了,“他自己去寻满秋狭肯定要出事的!”
易尺寒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是相重镜?”
细心之人仔细瞧,就能发现相重镜身上的端倪。
易郡庭一愣,愕然看他。
一看他这个表情,易尺寒就知道了答案,他漠然道:“你就算跟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易郡庭:“可是……”
易尺寒道:“先回去寻掌门吧。”
易郡庭垂头丧气地看着相重镜消失的方向,知晓按照自己的修为去了也是拖后腿,只好委屈地跟着易尺寒回去。
走到了半路上,蔫哒哒的易郡庭突然一抬头,双眸闪现亮晶晶的光芒。
“我知道该如何帮剑尊了!”
易尺寒:“……”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
无尽楼阁。
以面纱遮面的侍人端着煮好的茶,拾级而上,转过一处雕花屏风,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屈膝跪下,将茶放在小案上。
茶香四溢。
无尽楼内布置极其雅致,美人图的屏风之后,正有一人盘膝而坐,长发披散,口中叼着笔,手中还握了几只沾满染料的笔,拧着眉在纸上涂抹。
茶到了,他终于将笔放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纸上的美人。
他大概是不满意,看了半天,皱着眉将纸给揉成一团,丢了下去。
落地的木窗大开着,只要抬脚就能从高楼上坠下去,一阵风吹来,将茶杯冒的热气吹得微微一晃。
满秋狭再次拿起了笔,继续在新纸上涂抹,他漫不经心道:“不喝吗?”
侍人将地上的脏污收拾干净,躬身下去,屏风后有一人缓步走出,正是宿蚕声。
宿蚕声正要开口,满秋狭就一言难尽地移开视线,道:“面纱,戴上面纱再和我说话。伤眼睛。”
宿蚕声:“……”
宿蚕声知道满秋狭的毛病,也没生气,抬手掐了个决,挡住自己的面容。
满秋狭这才舒坦了。
在满秋狭眼中,世间所有人都是不堪入目的丑陋之人,让他看上一眼,眼睛都得疼上好几天。
整个无尽楼的侍人需常年戴着遮面的面纱,异常麻烦。
好在满秋狭医术高超,从不缺上赶着来伺候他的人,自然更不缺玉石。
否则就他这个得罪所有人的臭毛病,早就被人打死抛尸了。
满秋狭一边画美人一边问道:“你不去筹备御兽大典,一直待在我这里到底要做什么?蹭吃蹭喝吗?”
宿蚕声没做声,抬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满秋狭手中笔一抬,道:“一杯茶,一百玉石,等会去一楼交钱。”
宿蚕声:“……”
若不是为了等相重镜,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宿蚕声是个闷葫芦,甚少说话,满秋狭见他不吭声,很快就不耐烦和他搭话了,继续涂抹着画,没一会又将纸从高楼上扔了下去。
一会功夫,他就废了好几张美人图。
半个时辰后,侍人缓步前来,跪在屏风外,低声道:“大人,临江峰掌门派人前来,为宿首尊带句话。”
满秋狭一听没有自己的事,继续画美人。
宿蚕声蹙眉:“带什么话?”
侍人道:“‘您要寻的人此时正在舍下做客’。”
宿蚕声霍然起身。
第13章 高楼幽火
没一会,宿蚕声面如沉水从无尽楼出来,脚步匆匆离开。
沿路两边有不少摊位,相重镜黑袍兜帽挡着半张脸,没心没肺地蹲在地上,纤细的手指拎起一个转运符咒,认真地看来看去。
摊主是个散修,正在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见相重镜蹲半天了,不耐烦道:“你到底买不买?不买边待着去。”
相重镜捏着一个折成三角的红色符咒晃了晃:“转运?果真有用?”
散修哼道:“那可不?前段时日有人在我这里买了个转运符咒,没多久就进去无尽楼了。”
相重镜诧异道:“竟然还有这等好气运?!”
满秋狭脾气古怪,哪怕六十年前都很少会给人诊治,这小小的符纸真的能请得动他?
散修大概瞧出来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暗笑起来,面上认真道:“自然是真的,都是道友,我还能骗你不成?”
旁边知晓内情的其他散修也都在偷笑,看着相重镜的眼神活像是在看冤大头。
相重镜正要开口,余光突然扫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微微一侧头,从兜帽缝隙瞥见宿蚕声神色漠然地从他身后疾步走了过去。
相重镜:“???”
相重镜愕然。
宿蚕声……不是在守株待兔吗?
怎么突然就离开了?!
相重镜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看向自己手指上挂着的转运符咒。
相重镜自有记忆以来,气运极差,六十年前他除了收集灯盏,还会收集各式各样的转运符,连衣服里都塞得满满的。
那些转运符有的有用,有的纯属就是一张废纸,这还是相重镜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灵的转运符。
“我要了!”相重镜手一挥,伸手指在摊位上划了一圈:“这些,我也全都要了。”
散修:“……”
旁边围观的人:“……”
顾从絮匪夷所思道:“你没看出来他在哄骗你?!”
惯会察言观色的相重镜此时却不知被什么蒙蔽了:“能转运!”
顾从絮:“……”
顾从絮怀疑他眼睛还没好,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明显的骗局都发现不了?
相重镜勾着唇心情极好,眼巴巴看着那堆转运符,恨不得都挂脑门上。
顾从絮犹豫一瞬,不得不提醒他:“你有玉石吗?”
相重镜高兴地拿着转运符看来看去:“等会让满秋狭来付钱。”
反正满秋狭有的是钱。
顾从絮:“……”
你不是和满秋狭有仇吗?!
顾从絮都开始怀疑满秋狭和相重镜有的不是旧仇,而是私情。
宿蚕声不在无尽楼,相重镜更是没了后顾之忧,手指翻飞将转运符咒系在衣襟上,又拿着地上其他的转运符往袖子里塞。
满脸写着“人傻钱多”。
散修也吃了一惊,没想到此人瞧着高深莫测,脑袋瓜子竟然这么不灵光。
有钱不赚白不赚,他忙跟着将地上的转运符全都递给相重镜,方才不屑的神色也立即转变,满脸春暖花开。
“给您便宜些,这些一千玉石。”散修笑眯眯地伸出手,“多谢惠顾。”
听到这个价格,旁边的散修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地上的符咒,就算把散修一起卖给他也不值一千玉石,这是打算逮着肥羊可劲儿宰。
六十年前相重镜从来不缺钱,对一千玉石还是一万玉石都没什么概念,他点点头,道:“好,等会给你送来。”
他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散修一把抓住他,唯恐他跑了,皮笑肉不笑道:“道友,等会是要等几会?”
他看着满脸和煦笑意,但拽着相重镜的手却丝毫不松。
相重镜道:“我先去无尽楼一趟,片刻就会给你送来玉石。”
这话一出,散修一愣,旁边看好戏的人也沉默一会,接着全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相重镜见状,心道要坏,难道自己又丢人了?
他疑惑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散修:“我哪里说错了?”
散修止住笑,抬手抹了抹眼泪,讥笑道:“无尽楼已经几十年没开过了,你就算异想天开也得有个限度,起码打听打听再来行骗吧。”
相重镜却道:“可你方才不是说前段时日有人进了无尽楼吗?”
散修一僵,差点拍嘴。
看笑话看得,差点忘记自己方才吹过的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