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幼跋扈,小奸小恶欺负人的事做了不少,但他的剑也只朝着鬼物过,现在让他去杀一个活人,柴自寒只觉得背上那把重剑“几人征”变得如有山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柴自寒还畏缩着,柴成周却已经等不了了,男人恨铁不成钢地替他抽出配剑,不由分说地塞到了他的手里:“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柴自寒被他猛地推了一把,踉跄几步出了人群。再想后退已不可能,少年浑身颤抖着,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前面,一个不小心正好和阴崖对上视线,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阴崖看着少年这瑟瑟发抖的模样,不屑一哂,他干脆欠身一捞,五指揪住了萩律的长发,迫使着对方扬起了脖子,对他耳语道:“你看,待会你就会被那种小废物砍死了,尊贵的龙王陛下还不打算找你的那些龙使们救你吗?”
因为头发被用力拉扯,萩律额头紧绷,青筋条条凸起,他顺着阴崖的目光扫了柴自寒一眼,喘笑了一声:“我好歹也是个会编故事的,有些情节发展多少都能猜到。哥哥筹划多年,特地挑了今天动手,想必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如果我呼救,岂不是更方便让哥哥一网打尽了吗?”
“你……!”阴崖脸色难看地变了一变,不禁咬牙狞笑道,“萩律,那我可真要夸你一句圣人了,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想保住那几条小蛇?放心,你死之后,我马上会让你的眷属为你陪葬。”
“是么。”萩律不置可否,他视线转向阴崖,问出了他最后一个没有厘清的问题,“哥哥,此番胜败,我已无话可说,只是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你是如何知道囚龙柱对人无效的?”
“呵。”阴崖冷笑着,咬重了某个字眼,“囚龙柱对人无效,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魔龙天性嗜杀好战,哪怕将阴崖囚禁这么多年,龙域之内战神余威仍在。所以自己才设立囚龙柱,不仅是困了阴崖,同时也隔绝了那些潜伏在暗处意图靠近的势力。从方才情形来看,就算是阴崖勾结乾炎,那他们中间也必定有一个联系人。
“可是九幽之道闭锁,绝无可能有人能靠近伏罪宫……”萩律说到这里时呼吸一顿。
不。有一个人可以。
那个他给予特权,可以越过九幽禁制,来去自如的人。
“我说过了,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我不过是在今天全部奉还给你。”阴崖抓住了对方一瞬的神情变化,魔龙得意地压低了声音,“所以等你去了黄泉之下,记得替我谢谢你的另一个好朋友,沈丹成。”
说罢,他再不看萩律一眼,扬头对着柴自寒喝道:“过来!”
柴自寒晓得是彻底躲不过了。他哭丧着脸,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僵硬地挪着步子朝王座走去。短短的数丈距离,他却像是跋涉了千里。待站到萩律跟前的那一刻,少年终于崩溃出声:“我……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他没法对看着这样一双温和澹然的眼睛下手。
“不争气!如此懦弱,将来如何成大事!”柴成周在后面骂他。
“少主!快给他一剑!”
“非我族类,少主你怕什么!”
“反正他已经快要化鬼了!你就是提前祓除罢了!”
“要不少主让我来吧!我还没杀过龙呢!”
……
种种声音灌入柴自寒的耳中,将他的浆糊似的脑子搅得稀烂,他哆嗦着嘴唇,目光死死盯着将要被自己处刑的人,像是在望着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萩律也回视着他。已到了最后时刻,龙王的目光里依旧不带任何祈求与示弱,只如长辈看着无知小辈一般无奈与惋惜。
“真可怜啊。”他说。
这四个字顺着柴自寒的耳道贯穿了他的所有意识,刹那血沫横飞。
“啊啊啊啊啊啊啊——”
龙鳞太过坚硬,重剑劈落的第一下像是砍在了钢铁硬物之上,反倒崩得柴自寒虎口开裂,血丝涌出。但已经崩溃的少年根本注意不到这些,他双目通红地再次举起手臂,剑刃一下又一下拼命挥砸,伴随着他近乎癫狂的吼叫:
“你是什么东西!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同情我!你都要死了,也敢瞧不起我!你们都去死!去死!!”
柴自寒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他高高举起重剑,猛地挥下——嗤啦一声,鲜血终于如他所愿地飙射出来,糊了他满头满脸,一个东西伴随着他的剑锋滚落在地,发出咕咚一声。
柴自寒也随之跌坐在了地上,他怔怔看着面前的无头尸体,感觉自己体内好像也有什么随着那个头颅同时坠落,跌得粉碎。
在第一剑落下时阴崖便已松开了手。他靠坐在王座上,任由着柴自寒在前方表演,像是欣赏了一段极有意思的喜剧。等到柴自寒瘫倒在地后他扬了扬眉毛,朝柴成周挥了挥手。
柴成周马上腆笑着快步上前。
“我的东西呢。”
柴成周刚一迟疑,阴崖已眯起了眼睛:“我已经给了你更好的了,柴掌教。”
“呃……”
“人龙体质有别,柴掌教当心这玩意在怀里放得太久,自己也沾染上了。”阴崖道。
听到这话柴成周立时打了个激灵,赶紧从怀中取出一物,像烫手山芋似的递给了阴崖。那是一枚小巧的黑色晶块,和支棱在尸体上的箭簇的质地一模一样。
“龙、龙王陛下,我们的约定,您没忘吧?”柴成周结结巴巴地提醒道。
“没有。”阴崖瞥他一眼,“我答应过你,神州归你,龙域归我。”
说罢,他将黑晶在掌中一碾,便见一缕缕黑雾自指缝中漫出。鬼气!柴成周警惕地立刻拽着地上的柴自寒往后退去。
黑雾缭绕在阴崖的周身,黝黑皮肤上浮起和杏陵那日赫征身上一样的花纹,他依旧鸠形鹄面,瘦骨嶙峋,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变了。那股凶暴、残忍、非万人之血无法酿出的狂邪戾气如有形的猛兽一般直扑向离他最近的柴成周!
“——!”男人被这股杀气骇得双腿战战,扑通一声也如自己儿子一样瘫软伏地,衣摆之下隐约一股腥臊味传来。
阴崖鄙夷地嗤笑一声,扶着王座缓缓站起。
哗啦啦……
铁链清脆的伴奏中,战神三百八十二年来第一次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他起身的同时,龙尾上的囚龙铁链随之绷直,但这一次,阴崖不过是回身握住铁链用力一掐,这一道折磨了自己无数日日夜夜的刑具便断成两截。
他赤足踏在血泊中走了几步,停在了血泊的来源处,然后拽着染血的发丝将那颗头颅拎了起来。
柴自寒的剑太钝,萩律的脑袋几乎可以说是被一寸寸生锯下来的,伤口处层次不齐,一片血肉模糊。龙王七窍流出的血已经干涸,他眼睛始终睁着,凝固的瞳孔就这样一瞬不瞬地与阴崖对视,向来温文的嘴角悬着一个诡异莫测的笑意。
阴崖也跟着笑了起来。
“萩律,今后你可要看清楚了,”阴崖一字一句,“我是怎么当反派的。”
.
亥时。玉钊山。
燕也归静坐在房内,桌案前摆着那支天卜卦。
不知为何,他今天一天都莫名地心神不定,尤其在天卜仪式结束之后,无论是看到同门喜气洋洋的笑脸,还是看到宗门内高悬的红灯,都让他胸口有一股无名郁气腾起。
如果让闲话群的人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恐怕又要说他犯了见不得人好的毛病。
好在虽然心中躁郁,燕也归的脸上却没有表露分毫,门内弟子见到的依旧是他一袭白衣不染尘,宛如高岭晶莹雪,愈发觉得他端庄肃雅,不为凡俗节气喜色,不愧是少卜大人。
等办完了山门内种种繁琐仪式,燕也归终于能回到自己的房间喘息两口。他做了一套咒术分析题,又把自己开学后要交的策论写了个提纲,本以为这样差不多可以让心绪平复,但检查时发现提纲居然写了两个错别字,分析记错了一道基础算式,瞬间让他的心情跌到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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