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醴城后和简黎明的第一次见面,周楷之还记得,他们虽然在同一个村子活了很多年,却鲜有照面,但在醴城,他们就像两个熟识的旧友。
“后悔吗?”简黎明靠在江边栏杆上问他。
周楷之:“你问的是当老师,还是自杀?”
“你这么一说,我还两个都想听听。”
周楷之笑笑:“后悔了,我怎么就死在教师节了呢?这让我以后怎么过?”他说着拿出一份文件,是某公考机构的应聘合格证书。
简黎明了然地点点头,转过身看着夕阳铺洒的江面,不知怎么,他忽然很想很想继续做周楷之的学生。
“简黎明天赋很高,现在已经比丰师傅还有名气了,有不少邻村的人都慕他名而来。”周楷之坐在台阶上,盯着手里的纸包说,“头七那天,是他救的你。”
戚然坐在周楷之旁边,听到这里偏过了头。
那天他杀红了眼,眼看戚大壮就要断气,却被一股力道拦了下来。
他那时生气啊,愤恨地想到底是谁在挡着他;后来出狱了,周楷之给他讲他的减刑,他才明白原来那个神秘人是在保护他。
但他怎么也没想过这人会是简黎明。
在他的视角里,简黎明就是个小弟弟,每天跟在他后面戚然哥长戚然哥短的,戚然被叫得责任心猛涨,就总带着简黎明去疯婶家蹭饭,或者去旧祠那个鬼屋大冒险。那时候的汤坳村在他们眼中比世界还大,仿佛无论他们怎么跑,也跑不出它的怀抱。
戚然最后一次见到简黎明,是他决定进城打工的那个早晨,那天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想避开所有熟人,可还是在村口被堵住了。
简黎明那天早起上山挖草药,看见戚然的身影就冲下山,听说他要去城里打工,嚷着要跟去,戚然左哄右骗,简黎明才依依不舍地放手。
谁曾想他前脚刚走,后脚这小子就辍学了,还凭自己的本事成了阴阳通吃的摆渡人。
挖东西的时候,他注意力全在小雨身上,都没发现旁边的人竟也是自己的老朋友。
可他和小雨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戚然把脸埋进手掌,使劲搓了搓,再抬起头来时,视野里多了一双鞋。
简黎明站在他面前,目光真切地望着他,戚然噌地一下站起来,简黎明神色悲伤,嗫嚅了几下嘴唇,叫了他一声。
“戚然哥……”
戚然鼻子一酸,滚下泪来,他抬起手想去碰简黎明,一想到现在他们已经阴阳相隔,就又放下了。
“戚然哥,周老师,总算和你们说上话了。”简黎明也和周楷之打了招呼。
“明明,你、长这么大了……”戚然目不转睛盯着简黎明,像是在确认这真是小时候的那个明明弟弟。
简黎明变化太大了,个子变得比他还高,可能是因为见惯了生死,眉宇间总是带着看透一切的老成,小时候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彻底没了踪迹。
简黎明抹了把脸,对戚然笑笑:“是啊,我们很久没见了,你头七那天我就看见了你,但怕吓到小雨哥,就没出声。”
听见小雨的名字,戚然关心地问:“你和小雨是怎么认识的?”
“他来村里找你,大晚上一个人往北面坡跑,吓得走不动路,我刚好路过,把他带下山,就这么认识的。”简黎明说。
戚然愧疚难当,他知道刁小雨最怕黑了,每晚睡觉都得开着一盏小灯才敢睡,一想到小雨为了他冒了这么大的险,他就连肠子都要悔青。
“小雨他还好吗?”周楷之轻声问。
简黎明:“那天我们挖了你们的墓,他认出你了。”说着朝戚然点了点自己的左手食指。
戚然脑子里轰隆一声,怔怔立在原地。
周楷之看了看戚然,又问简黎明:“戚然的案子有进展吗?”
简黎明点点头:“已经立案了,估计很快就能有结果。”
周楷之还想再问点什么,刁小雨却在不远处喊简黎明的名字。
“哎这儿呢!”简黎明招呼都没打,直接朝刁小雨跑去,刁小雨伸着脖子往这边瞅,似乎在问简黎明在和谁说话。
“没说话啊,就是刚才掉了个东西回来找找……”
给戚然烧完了纸,简黎明陪刁小雨在护城河边放水灯,河水缓缓流淌,带着烛火晃晃悠悠,刁小雨盯着自己虔心放下的那一盏,呢喃地说自己有种然哥就在身边的感觉。
他忽然转头看向简黎明,认真地问:“你能看见他们,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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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阴阳相隔
不远处有人发出惊呼,刚被放下水的烛灯左摇右晃,好在平稳了下来。
简黎明没有看过去,他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刁小雨的脸上。
刁小雨表情淡淡的,让简黎明分不清他到底是随口一问,还是知道了些什么。
和刁小雨认识到现在,他称自己是只是和师父学算卦,偶尔替人做做法事之类,没说过自己能下到阴间,更没提能看见鬼。
他怕吓到他,毕竟这种事挺惊悚的。
但他没想到,刁小雨问出的话更惊悚。
刁小雨的确是随便问问,但当他看见简黎明怔愣的表情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第一次借宿简黎明家那晚,他莫名其妙在床头缝里翻出了一本过阴指南,里面的文字他分明都认识,连在一起却怎么也读不明白,而且插图诡异,看得他直打怵。
后来因为戚然的事搞得他心力交瘁,就渐渐把书的事忘到了脑后。简黎明来了之后,除了帮丰师傅办事就是陪他跑东跑西,晚上他们两人挤一张床,简黎明絮絮叨叨地讲他和戚然小时候的事,让他觉得这屋子又像个家了。
当他一夜无梦地在简黎明身边醒来,恍惚觉得日子如果能这么过下去也挺好的。
直到刚才,他看见简黎明似乎在对着空气说话,那本书的记忆又闪了回来,他想着书里那几个阴冷的字眼——“灵魂”“阴间”,还有简黎明提过的“冥婚”,顺着当下的感觉问出了口。
没想到真被他说中了。
刁小雨心脏砰砰跳:“你真的、能看见?”
简黎明说了是。
周楷之和戚然坐在一处草坪上,望着河对岸的两个身影。
刁小雨和简黎明相对站着,气氛好像有点僵。
戚然一动不动地坐着,和简黎明见过后,他就一直沉默。
护城河边除了还逗留着少部分祈福的人,放眼望去,全都是前来赏灯的灵魂,他们三三两两,或站或坐,透明的身躯被摇曳的火苗描出了一圈金线,短暂享受着人鬼和谐的时刻。
远处,刁小雨忽然激动起来,抓着简黎明的胳膊像是在质问,简黎明只是垂手站着,没吭声。
“你知道吗,小雨胆子特别小……”戚然盯着对面,缓缓开口,“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蹲在商业街旁边的小广场要饭。”
“大冬天的,他穿了身破烂的棉袄,手指头都冻紫了,我把他领到我们店后厨,给了他一杯热水。”
“其实那一片流浪汉挺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单单跟他说了话,我看他有手有脚,就给他介绍了个体力活。”
“给一家店搬水泥,一袋五块钱,他搬了一整天,赚了一百块。”
“一天下来才搬了二十袋,”戚然微微动了动嘴角,“第二天老板就不用他了。”
“……但他还是用那一百块钱请我吃了顿饭。”
对面,简黎明朝他们这边指了指,刁小雨猛地朝这边看过来,左右寻找。
戚然慢慢吸了口气:“我怕他没地方住,就让他跟我合租,他很怕黑,又不好意思开着灯睡,就成宿成宿开着窗户,后来被我发现,给他买了盏小灯。”
“我俩合租后过的第一个年,我买了点菜想和他吃顿火锅,结果这小子,蹲在沙发上啃了一晚上的老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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