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闻大师,我不清楚你和我的妻子之间有什么误会,但现在我必须向你澄清一点,姜云绝不会是那样的人,我可以用自己的信誉做担保。”
闻吟寒给自己倒了杯水,隔着一次性水杯薄薄的一层壁膜,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传来的温度,然后滚入喉中,熨烫至五脏六腑。
他放下杯子:“盛兴邦先生,你平时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妻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人压根就没有在听他刚才在说什么,盛兴邦的脸黑了下来:“没有。”
“你确定吗?”
“当然,”盛兴邦虽然生气,但面上还是稳得起,他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不那么冷硬,“我的妻子我很了解,比任何人都了解。”
闻吟寒不置可否:“那关于你的二儿子,盛宴厦,他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似乎只要不谈到姜云,就不会让盛兴邦觉得被冒犯,他语气缓和下来:“宴厦大多时间都在明道观,我不太清楚。”
闻吟寒顺着土豆的毛摸下去,评价道:“那看来,盛兴邦先生,你对你的妻儿似乎都不太了解。”
眼看盛兴邦火气又上来了,盛老爷子用拐杖敲敲他的小腿:“好好说话。”
盛兴邦咬着牙:“我怎么可能不了解他们?”
闻吟寒浅笑。
“那你知道他们在养鬼吗?养的那只鬼,现在还在我家混吃混喝。”
“养鬼?!”盛老爷子听着,嗓门不自觉都提高了,他追问道,“这怎么可能?”
“所以我说,你们根本就不了解他们。”
闻吟寒说完这句之后,就闭上嘴不说话了,等盛兴邦自己想清楚。
盛兴邦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否认,但闻吟寒言之凿凿,甚至大有他不信就要把那只鬼弄到他面前来的架势,可是就算这样,那又怎么去确定那只鬼不是和闻吟寒串通好,一起骗他?
思来想去,他实在是不敢下定论。
盛老爷子倒是信了闻吟寒,但他还是觉得这件事跟他的孙子盛宴厦没有关系,多半是那个姜云偷偷背着他们干的好事。
“说不定是姜云看自己活不久了,就想找这些歪门邪道,给自己改改命什么的。”
盛兴邦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直以来对姜云的印象都不怎么样,但他确实没有想过,他敬重的父亲会这样非议他相伴半生的妻子。
这下他的怒气可算是没有谁能压得住了。
他低吼一声:“爸!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姜云对您不好吗?她身体都这样了,怎么可能还会做出这样的事!”
盛老爷子就是看不惯盛兴邦这样为那个女人就顶撞他的样子,他恨铁不成钢。
“当初她嫁进来的时候,不就是母凭子贵?如果不是她用孩子栓住你,你会跟她结婚?你妈说得就没错,这女人一开始就不安好心,心机太重!”
闻吟寒没想到这会牵扯到盛家往些年的秘辛,他打断二人:“两位,这种事,不好给我这个外人听吧。”
被他一提醒,盛老爷子才愤愤不平地闭了嘴,但看他涨红的脸,还是余怒未消。
他生气,盛兴邦又何尝不是。
他和姜云结婚的时候,首要原因的确是姜云已经怀了孩子,不能这样无名无份,所以他们才匆匆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但这都是建立在他们有感情的基础上,而不是像他父亲说得那样,姜云是费劲心机才嫁进他们盛家。
再说了,姜云当时那么年轻,大有青春年华,却愿意在这个时候担下作为母亲的担子,将盛宴厦和盛宴泽生下来,这是何等的伟大和无私,怎么落到他父母的眼中,就成了不怀好意。
父子二人堵着气不说话,闻吟寒耐心不多,正想再次开口提问的时候,病床上又传来动静。
盛兴邦动作迅速地去查看盛宴厦的状态,盛老爷子也伸长脖子去看。
“醒了!醒了!”
盛兴邦按响床头的呼叫器,不一会儿,一大群医生和护士呼啦啦挤进病房,里里外外检查一遍之后,才松口气,朝一脸期待的盛兴邦点头:“没事了,只是刚醒,身体还有些虚弱,少打扰他就好。”
盛兴邦连连点头。
刚睁眼不久,盛宴厦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只能任由医生护士扒拉他,好不容易等这些穿白大褂的人离开之后,他爸盛兴邦又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盛宴厦想坐起来,盛兴邦给他调整病床之后,还贴心地在其腰后放了一个枕头。
盛宴厦看着他:“爸,我想喝水。”
“对对,喝水,”盛兴邦慌慌乱地给他倒了一杯水,“慢点喝,别烫着。”
刚开始,盛宴厦还想用两只手一起端着杯子,在意识到自己只剩右手的时候,他的神情变得痛苦起来。
盛兴邦叹气,拍拍他的肩膀:“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经由这句话,盛宴厦想到自己昏迷前的情景,后怕之余,更多的还是庆幸,就像他父亲说的那样,能活下来,就该谢天谢地了。
想通之后,他昂起脖子,将一整杯水喝进肚子,把空掉的杯子递给盛兴邦之后,他终于看到了病房内的其他两个人,不由得眼神中闪过慌乱,但还是强压着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爷爷。”
盛老爷子露出笑容:“诶,醒了就好。”
闻吟寒抱着手臂,眉眼漠然地看着盛宴厦:“还记得我吗?”
盛宴厦攥紧了藏在被子之下的手,强装镇定地点头:“闻大师,我当然记得,只是太久没见过,不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问题问的,盛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学的礼仪被狗吃了?”
“没关系,”闻吟寒微微歪着头,“我今天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见爷爷是站在对方那边的,盛宴厦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但盛兴邦显然没能读懂他的意思,嘴角向下拉:“你让他问,我就不信,他能比我更了解你们?”
盛宴厦差点把牙咬碎。
闻吟寒不紧不慢地提出第一个问题:“你还要你的小鬼吗?”
见逃不过,盛宴厦就只能选择装傻,他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露出自以为恰到好处的惊讶:“什么?”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闻吟寒觉得可笑。
时机应该差不多了,盛宴厦怒形于色:“我可是明道观的弟子,你居然污蔑我养鬼?”
土豆绷不住笑出了声,他瘫在闻吟寒的腿上,小幅度地打着滚:“主人,他装得有模有样的,可比那臭烘烘、丑兮兮的小鬼厉害多了。”
盛宴厦被吓到了:“这、这猫会说话?”
从容不惊的盛兴邦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别怕,这只猫很温顺的,对人类也是友好的。”
“呸呸呸,”土豆拆他的台,“你们人类最可恨、最虚伪,我才不喜欢你们。”
闻吟寒装模作样地捂住它的嘴:“小孩子不会说话,见谅。”
但土豆总觉得主人是在鼓励它继续。
盛宴厦可以接受这世界上有鬼,但绝对不能接受这世界上有会说话的猫,他呆滞的表情,像是刚遭受了这世界最残酷的酷刑,连盛兴邦的手在他面上晃了许久,都没能让他回神。
最后还是土豆龇牙咧嘴的模样把他吓醒了。
“爸,快把这个人赶走啊!”
他突然的惊叫给盛兴邦吓得一哆嗦,没好气地抱怨:“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不会是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吧?”
说着,他居然还打算让医生回来给盛宴厦检查检查脑子。
盛老爷子看着自己蠢笨的儿子和孙子,都觉得面上无光,他偷瞄了一眼闻吟寒,看他还是冷着一张脸没什么反应,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闻大师是来探望你的,你这是什么态度,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盛宴厦瞪大眼睛:他这是来探望?他这是来要他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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