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睡成这样啦?”谢凝有气无力地问,等待膏油发挥作用,“难怪我做梦都梦见自个被十个好汉给压了……”
厄喀德纳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下,他的眼中放射出可怕的神光,嫉恨且生气地追问:“谁?谁在睡梦中压住了你,还不叫我知晓?说出他们的名字或者样貌,我自有话要对他们讲!”
谢凝:“……”
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发现,厄喀德纳真是非常的……
嗯,怎么说,非常没有安全感,非常能吃醋,而且非常双重标准。
有时候,因为观念差异太大,厄喀德纳难免会和他发生争执,但是争执过后,用不了一个小时,魔神就会后悔地游回来,重新把他抱在怀里,懊恼地说多洛斯呀,你看我多么愚蠢,居然因为小小的口角之争,就白白浪费这么长与你相处的时间;
但是更多时候,谢凝和他聊天,总能从他嘴里挖出几句关于神祇的恶毒怪话,问他为什么生气,厄喀德纳可以清晰明白地坦言,多少多少年前,某某神在某个场合,对他讲了什么讥讽的话,做了什么仇恨的事,虽然他早就狠狠报复过了,但还是要永远地记恨他们。
但毋庸置疑,和他待在一起,谢凝无时无刻不感觉到,自己确实是被真正偏爱着的。
“哎呀,只是个梦……不,只是个夸张说法!”谢凝无奈地说,“别在意,就算做梦,我肯定也要梦到你啦,放宽心。”
听他这么说,蛇魔不由喜滋滋地竖起尾巴尖,在空气中扭着晃来晃去。
真可爱,多洛斯真可爱!
他立刻把心里的愤怒抛到九霄云外,高高兴兴地把人抱起来,让他在自己胸前平平地摊开。
被迫当了一回煎饼的谢凝,只能像个小考拉一样,紧紧粘在厄喀德纳身上,鼻尖同时顶着他健硕的胸膛。
谢凝的脸颊涨红了,他发出窒息般的哽咽声,尽力拱起脑袋,不让自己的嘴唇也贴上去。
停止、停止!我的大脑,快停止!
他心里糟糕地放声大叫,但眼下的情况,却对他全无帮助:他的双肩涂满了滑腻的芬芬膏油,他就这么香喷喷地和厄喀德纳挨在一块儿,蛇魔的心脏强劲跳动,于是他也可以清晰地看见,那布满深色肌肤的灿金刺青,同时在微微地、充满活力地弹动。
……如此活色生香,谢凝要拼命吞咽喉咙,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张嘴咬一口。
古人讲饱暖思那什么欲,果然不是没用的片汤话。他在这个地方吃好喝好,让厄喀德纳养得红光满面,哪怕拼了老命地在羊皮卷上画画,依然有溢出去的过剩精力,再加上厄喀德纳的皮肤饥渴症严重过头,极其喜欢肢体接触,谢凝总要被他搞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譬如现在。
厄喀德纳好奇地低下头,望着自己怀中的小小人类,他困惑地伸出黑舌,在多洛斯柔软发红的面颊上轻轻一舐。
人类的体温变化,在他眼中便如涨潮的海浪一般明显。经由体温蒸腾,多洛斯的气息与芬芬的膏油混合在一块,形成了一阵异常销魂夺魄的云雾,上升到蛇魔的鼻端,立刻使他尾部的鳞片躁动地一齐哆嗦,仿佛被人轻轻搔着,又热又痒。
好饿,他想,身体的饥饿与灵魂的饥饿一样,实在令他难以忍受。
“多洛斯,”厄喀德纳哑声问,“你的皮肤很热,你怎么了?”
“我没事!”谢凝拔高声音,“我没事,真没事,我就是……”
话还没说完,厄喀德纳已经把他翻过来,手掌也沿着他的衣袍,往下一路延伸,向着热度的源头去了。
谢凝:“哇啊?!”
他慌得像菜板上乱跳的活鱼,使劲扭着挣扎,但是那条长而有力的蛇尾在他的下半身绕了两圈,就箍得他分不开腿,这里的衣物又方便穿脱,厄喀德纳再嘶嘶地舐了一下他的鼻尖,谢凝的视线便直勾勾地发晕了。
“原来是这样呀……”蛇魔喃喃地在他耳畔低语,欢喜得声音发颤,“我明白原因了,好可怜的多洛斯,就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谢凝在心里大喊不好,可是嘴唇却只能连连地急促吐息。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宛如一头被巨蟒缠绕吞食的斑羚,漆黑的蛇鳞环绕游走,每一片紧密锁合的蛇鳞都摇曳波动,荡漾出快活的金光。
良久过后,谢凝瘫在大蛇的尾巴上,神情呆滞,双目无神。
他居然……他居然!
此时此刻,抽泣着环抱住自己的双肩,委实没那个必要;爬起来大声宣告“爷很爽爷下次还来”,那就更不至于如此毫无廉耻破罐子破摔……可是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怎么突然就从黄金八点档加速到午夜十二点档了?
厄喀德纳非常满意,他嘶嘶吐信,黑舌流连刮过湿润的手指尖,顶着胸口几个不甚明显的牙印——那是谢凝为了堵住嘴,不让自己叫得太大声所导致——乐颠颠地甩了甩尾巴尖。
“为什么像个新妇一样害羞呢,多洛斯?”蛇魔问,“看你红着脸,直往胳膊下面躲藏,欲望是不可耻的呀,它跟吃饭、饮水一样平常,与生和死并驾齐驱,是万物生灵诞生在世界之初,就能贯通的本能。”
只可惜,你还不能承受我的力量,蛇魔遗憾地想,他盘绕蛇躯,像环着陆地的江海,将少年安置在中央,唉唉,也许我该去寻找一些方法,使多洛斯脱离他的肉身凡胎,到那时,我们必定是天上地下的一对最幸福的爱侣了!
他这样遐想着,因为品尝了心爱祭司的情欲,厄喀德纳的心绪,便如飞在天上的鸽子一样快乐。他在心里决定,这个时候,哪怕有哪位神明为了久远以前的结怨恶事,来这里寻求他的宽宥,他也会欣然答允的。
是了,谢凝脑海中呆呆地飘过一句话,这里是希腊神话的世界,男男女女都奔放自由,对性的认知,比后世更加直接,更加贴近天然的本质……
“……下次,请务必让我自己来,”谢凝奄奄一息地说,“我实在不习惯……有人手动帮我……”
厄喀德纳不解地说:“可你是我的。”
蛇魔绕到他的面前,又舔了一下他的鼻尖,纵容地看着他,说:“没错,你是我的,多洛斯,我是多么贫瘠的,被排除在众神之外的邪神!我只有你这一个可贵的祭司,所以我须得无止境地宠爱你,好叫你知晓我的心意,从此再也不能离开我。”
说到最后,厄喀德纳甚至得意洋洋地微笑起来了,好像很为自己的策略感到骄傲。
……行吧,你是老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入乡随俗就是了,我入乡随俗……
谢凝无语凝噎,他试图坚强地爬起来,然而失败了。厄喀德纳一直很喜欢他,谢凝心里清楚,他不是没有触动,只是他始终想着更重要的事,就是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
假使他没有后顾之忧,谢凝是很愿意放开一切,跟厄喀德纳来一场跨越种族的恋爱——他不觉得对方有多邪恶,正相反,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谢凝已经可以很确定地说,厄喀德纳就是一块超大号的夹心棉花糖,表面又凶又狠毒,实际上傻乎乎的,不管自己说什么,他全都深信不疑。
可是,问题偏偏出在这里。他不能放弃他的家人,困难再多,谢凝总要想尽办法,回到自己的家乡。
他正在困恼,厄喀德纳忽然直起身体,那种沾沾自喜,带着几分傻气的笑容顷刻消失不见,他又成为了魔神厄喀德纳,是谢凝第一次看到他时的严酷模样。
“奇里乞亚的祭司来了,”厄喀德纳冷冷地吐信,“他好大的胆子,居然带来了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还扬言说,这是克索托斯献上的礼物!”
既然已经退居在暗无天日的阿里马,过起被放逐的生活,厄喀德纳便格外痛恨有人会忽视他的命令——当然,多洛斯除外,有时候,多洛斯过于专心地画画,以致要让自己离远一点,不得打扰,厄喀德纳便也乖乖地立到一边,闷闷地待着去了。因为他知道,等多洛斯放下画笔,看见自己竟在一旁默不作声,孤单地躲了许久,他一定会心疼地叫喊起来,急忙抚慰自己是“太犯傻了,为什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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