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理睬我的人,我自会让他们忘掉这段记忆,平平安安离开,可若是邀请我上船,那可就不怪我对他们做些什么了。”鬼婴邀功似的说:“那个畜牲见我娘貌美,跳到水里掀翻了我的船,嘴里不干不净的,我岂能让他好过?”
孟云君顿了顿:“他们的尸首呢?”
“当然是被我吃掉了,”鬼婴理所当然地答道,语气里有种蒙昧又残忍的弱肉强食,“孙守心想吃掉我,我就吃掉他们,果然很补,你看,我都能跑到孙家门口去吓唬人了。”
第109章 威胁
已故少夫人的鬼魂疑似杀上门来的消息,吓坏了孙家上下一干人等,尤其是那个跟李芸娘打了个照面的巡夜小厮,显见是骇破了胆子,被拖进来时还在打哆嗦,连个囫囵话也说不清楚。
夜已经很深了,但满府没有一个人能消消停停地睡下去,一见正院点了灯,全都惶惶不安地找了过来,就算是向来苛刻的管家,事到临头也乱了方寸,兀自长吁短叹,任由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堵在门口议论得热火朝天。
仆妇杂役们都在偷偷摸摸地打量孙守心,想从这负心人的表情中找出些许端倪,然而不知该说他好定力还是足够厚颜无耻,被各种隐晦的视线聚焦着,仍然没有半点不自在,反倒是旁边的杜娘子,六神无主地攥着帕子,时不时就要往黑漆漆的窗外望一眼,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杜娘子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虽然早就猜到最近半年几起命案都是因李芸娘而起,也向那几位看起来就十分有本事的驱邪师求助过,但对方下一步会怎么做,她是一点头绪也没有,认真说起来,知道的并不比其他人多多少。
就在她神游物外,思索着该如何逃脱孙家这片泥潭时,耳边突兀地传来“啪嗒”一声轻响,是孙守心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周遭的窃窃私语陡然一静。
“阿杜,你有什么想法?”
杜娘子身躯一震,慢吞吞地扭头看向丈夫。
孙守心脸上看不出喜怒,被下人们这般挂在嘴上当谈资,神色仍然称得上心平气和,可杜娘子却不敢和他有任何眼神接触,只觉得自己的一切小心思小动作都在他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她僵坐片刻,竭力挤出一个关切的表情,装傻充愣道:“是……是不是少了香火供奉,让姐姐在地底下受委屈了?”
“是吗?”孙守心不置可否地重复了一遍,否认道,“她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
杜娘子被他这带着一点怀念的叹息声弄得毛骨悚然,支吾道:“呃……那,那……”
孙守心没吭声,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四五个月的孩子,已经能感受到胎动了,许是发现了母亲的不安,平常闹腾个没完的孩子,此刻却噤若寒蝉,一动也不敢动。
杜娘子胆战心惊地盯着对方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生怕这人一个不顺心,就要拿孩子来撒气。
她的紧张如有实质,孙守心哪里察觉不到,他顿了顿,慢悠悠地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理了下衣袖:“何必遮遮掩掩呢?你我应该心知肚明,她就是来找我索命的。”
此一语好似石破惊天,四下里愕然至极的抽气声几乎连成了一片。
“慌什么?”孙守心轻嗤道,“我做了何事,你们又不是一无所知,不久之前,我还听到有人悄悄骂我说‘早晚要遭报应’,果不其然,这报应不就来了吗?”
屋内屋外,鸦雀无声。
孙守心垂着眼睛,没管那些互相使眼色的下人们,专心致志地在撇茶水上的浮沫,随口道:“都散了吧,冤有头债有主,对不住芸娘的人是我,她要索命,也只会索我一个人的命,和你们不相干的。”
“……”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弄不明白他是真的幡然悔悟,视死如归,还是在阴阳怪气地开玩笑。
这半年来,孙守心的变化太大,连府中这些看着他长大的下人们都感到不可思议。尽管他们不是很乐意有个出身娼门的主母,抛妻弃子也算不上一件新鲜事,但能毫不犹豫地把身怀六甲的妻子扫地出门,头七未过就另娶新妇,心性之凉薄,还是让围观诸人不寒而栗。
他们见惯了孙守心和李芸娘恩爱的场景,再加上往前二十多年,自家少爷又从来都是一副荏弱纯善的面孔,所以事发时,有好些下人都没反应过来,还在嘀咕这对小夫妻怎么闹了这么久的别扭……直到外边传来了李芸娘的死讯,这边新妇拜了堂,他们才恍然惊觉人心易变,事情居然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孙守心当初一点情份也不念,动手如此决绝狠辣,难道区区几个月后就转了性,二话不说就要给枉死的李芸娘偿命了?
管家踌躇许久,还是开口道:“少爷,‘那位’既然有怨气,那要不要请高人来超度一下?咱们这儿不是来了个驱邪师吗,听闻还是个名门弟子,不如求他留个符篆驱驱邪什么的,大家也好安心。”
“不用着急,”孙守心慢斯条理地说,“今晚的事闹得那么大,此人只要听到了风声,就算我们不作理会,他也会自己找过来一探究竟的。”
管家见孙守心确实心里有数,不是在平白敷衍自己,再细细一思索,也确实想不到他能有什么自暴自弃一死了之的理由,下意识舒了一口气,扭头就驱赶起了围在门口的下人:“走吧走吧,都把心放在肚子里,别疑神疑鬼的了。明儿道长要是不来,我就亲自去请,横竖不会再让大家伙儿担惊受怕了……”
说到底,只要无关自身安危,上头人就是把狗脑子打出来,也不关他们的事,下人们一颗定心丸刚下肚,半夜不睡的后遗症就涌了上来,顿时也没心情看热闹了,哈欠连天地回了各自的房间。
临睡前,他们还在想,少夫人的冤魂虽然显灵了,但不是远远地露了一面就立刻跑了吗?想来也不是很可怕才对。
然而在重归寂静的正房,杜娘子却没有那么轻易地相信孙守心的话,她生性敏感多思,总觉得丈夫看似波澜不惊的外表下隐藏了太多的东西,心脏忍不住砰砰乱跳起来。
孙守心不慌不忙,端过婢女递来的安神汤,一口气咽下满碗的药汁,嘶地感慨了一句:“好苦啊……”
杜娘子脱口而出道:“你什么意思?”
“去休息吧,”孙守心没有看她,把药碗放回桌上,“天亮后,就尘埃落定了。”
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但杜娘子还不及做什么,颈后就是重重一击——方才递药的婢女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背后,直接一记手刀劈下来,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她过于敏锐的追问。
“是你。”孙守心只是眉梢微微一动,“你又换了一个样子?”
“婢女”哈哈大笑:“不得不防啊,我这儿媳妇人不可貌相,可是背着我们偷偷做了不少小动作。”
她拎着昏倒的杜娘子拖进卧房,粗鲁地把人往床上一丢,拍拍手回来,就见孙守心仍然坐在原位没动,正漠不关心地从随身的锦囊里挑糖吃。
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头也不抬道:“不想暴露的话,我劝你最好躲远一点,那些驱邪师随时可能闯进来把我就地正法。”
“你就是照实说了,又能如何?”伪装成婢女的那人浑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挥挥手道,“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兜兜转转了几个月,连我的毛都没摸到,能成什么事?”
孙守心:“你就那么确信没人能捉得住你的狐狸尾巴吗?”
来人眼睛一眯,缓缓按住了孙守心的肩膀:“都说了不要再跟我耍心眼了,得不偿失……”他一语双关道,“毕竟追根究底,你才是那个可怜兮兮的‘苦主’啊。”
感觉到掌下的身体倏地绷紧了,那人恐吓的目的达到,这才满意地退开:“记住,你是我儿,乖乖照我说的做,才有你的好处。不然……再换一位妻子,孙家的名声可就更臭不可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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