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血雨带着腥风倾盆而下,典狱长借着地势的暗礁躲避,在血雨未歇间怔然望向眼前的一幕。
只见爆散在空气间的章鱼血肉落回海面,海水中的血雾便一拥而上,即便在如雨下落中亦被追逐的血雾蚕食。
血雾分食过章鱼,在顷刻间膨胀得如气球般大小散满天际。
克拉肯的自爆并非攻击,竟更像是一种献祭。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水中血雾沸腾如潜鲨般袭向暗礁。漫天血雾竟然正在逐渐聚拢,形成黑红色连接海面如乌云压境的高耸虚影,亦向着暗礁后的人而去。
……
长廊内传来撞击铁板的争鸣声,刺耳的声响之下贺同舟的身体重重撞落在地,呛咳中啐出一口血沫。
电流闪烁的主控室内横七竖八躺着几只简单组装的机械狗,显然已尽数报废。袁风杰将时今护在身后,瑟缩中躲在角落。
将贺同舟摔在地上的人跨过他走进昏暗的房间,若紫缩在墙角已无处可逃。
黑暗中无形的手扼住她的脖颈,她挣扎着却如何也无法摆脱桎梏。
晏知微正欲走近,脚边的人突然抓住他的裤脚,死死拉住他前进的脚步。
晏知微居高临下审视着脚边的人。
下一瞬拽紧他裤脚的人被力量推撞出去,摔在主控室的铁门之上。
晏知微的目光冷凝,对这样三番五次的阻挠失去了耐心。就在他欲走近贺同舟时,始终站在一旁的江雾忽然开口:
“你的幻术被破了。”
晏知微停下脚步,他微微凝眸似在透过另一双眼睛视物。
“他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晏知微眼底的雾气散去,哑然失笑。
被打断后他放弃了脚下的贺同舟,再次向若紫走去。
暂得喘息的若紫被无形的力道再次扼住了咽喉,窒息感霎时间淋头而下。贺同舟挣扎着想重新站起身,却被似不经意走到他身侧的江雾按住。
贺同舟愕然看向挡在身前的人,江雾却视线平缓地落在走向若紫的晏知微身上。
就在若紫挣扎中越加痛苦时,晏知微控制在她身边的窒息感却突然消散。
她在呛咳中勉强扶住墙站稳,晏知微却已疾步走到她身前,以指尖死死扼住她的脖颈。
对于生的渴望让若紫不断挣扎,每一次濒死的恐惧中,扼住脖颈的人都会稍稍松力,仿佛正享受着杀戮前的欢愉。
如同一点点磨损细裂的麻绳,直至断点处彻底崩塌。
这样痛苦的过程反复摧毁着若紫的意志,被江雾拦下的贺同舟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挥向他。
江雾被这一拳打得踉跄,他堪堪站稳竟抬手将贺同舟的颈环锁在了门边的铁栏之上。
晏知微的指尖再次扼住了若紫的咽喉,若紫在挣扎中目色涣散,她抓住脖颈之上的手,就在她痛苦中一点点放弃生的希望时——
她的指尖突然收力死死嵌入他的手腕,目光中却平添了决然的笑意。
“你杀不了我的。”
即便这是她距离死神最近的一次,她依旧笑得肆意而哀伤:“原来这就是她的欲望,你没有清理掉。这就是她说过送给你的欲望……原来她的欲望是……保护我。”
她的放声大笑因喉咙间的扼紧变得沙哑,豆大的泪珠一颗颗自眼眶滑落。
显然这样的话将晏知微彻底激怒,他的眼底怒意横生间房间内翻涌起阵阵诡异的清风,这些风吹过发梢便将发丝齐齐斩落,吹过若紫身侧时骤然变得凌厉,竟如刀削般留下了道道伤口。
“你杀不了我。”
疼痛侵蚀过若紫的每一寸神经,她却似用尽一切力气瞪向眼前的人:“只要你杀不了我,我就一定会杀了你。”
晏知微怒而将她重摔向一旁的主控室仪器,仪器碎裂的撞击声中,他收回视线看向江雾,冷声道:
“杀了她。”
被江雾按住的贺同舟只觉耳内一阵嗡鸣,僵硬看向身前的人。
“我杀她?”
江雾在贺同舟的注视与诡异的安静中嗤笑着站起身:
“你这算不算是在挑唆我和连阙的关系,一百年了,你还是见不得他身边有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
“他不会知道。”
“哦。”江雾沉吟道:“可如果你的欲望是保护她,我对她动手,你不会也对我动手吧?”
“拖延时间没有意义。”
晏知微冷声打断:“我数到十,如果你不杀了她,我就杀了你。”
江雾挑了挑眉,竟当真在晏知微的倒数中抬步向若紫走去,可他刚走出两步,裤脚就被身后的人拉住。
他垂眸看向脚下的人。
贺同舟不知何时已眼眶通红,他死死拉住江雾的裤角:“求你了……”
“……七……八……”
晏知微的声音骤冷间,江雾平缓收回目光,闪身到挣扎着亦无法站起身的若紫身前。
“不!!”
贺同舟握紧空荡的指尖,目眦欲裂地看向仪器堆中的二人。
仿佛意识到危险临近,晏知微袖下的手下意识抬起,便以另一只手死死按住。
若紫仰靠在废墟之中,似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江雾冰冷的指尖附上若紫的脖颈时,一把长刀径直自门外飞入,自若紫与江雾之间飞过。
江雾在长刀飞过前堪堪将手收回,众人一同顺着刀飞来的方向看向门外。
一路狂奔让连阙的额间溢满了冷汗,他的视线瞥过仪器堆中的若紫,平复呼吸轻舒了一口气,这才将视线转向晏知微。
“这可不是我的问题。”
一击未成江雾便顺势退后,自觉拉开了与若紫之间的距离。
“地狱之主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杀一个小姑娘。”
连阙并未理会,只走进房间,将嵌入仪器的长刀取下。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晏知微目光越过他看向门外,又复转回视线:“如果你记起从前,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做,而不是那样干脆利落地刺穿我的心脏。”
“不过是幻象罢了。”连阙似无意般踱步,却将奄奄一息的若紫挡在了身后。
“只是幻象吗?”晏知微滴叹着抚向心口:“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疼。”
他叹息着,仿佛幻想中穿胸而过的长刀还在心口。
连阙未语,亦不敢有半分松懈。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还是要为你铺好眼前的路。”
他说罢若紫身边的机械仪器忽然歪倒向她砸去,若紫腿上被身下的仪器划出了一道极深的伤口,她动弹不得,只能下意识抬起手臂将头护住。
铁器弯折的刺耳声响下,预想的疼痛却并未到来。
若紫张开双眼,只见连阙挡在她的身前将砸落的仪器斩断,带着她一同避开了随后砸下的物件。
见晏知微的注意力都在二人身上,江雾退至门前将贺同舟被系在铁栏上的锁链解开,拉着他一同轻手轻脚退出房间。
贺同舟沉默拉上瑟缩在角落护住时今的袁风杰,四人趁乱自房间内溜出。
谁知他们刚穿过防护的铁网,贺同舟将身上防身的东西交给袁风杰,又在略微迟疑后自衣领下取出一枚项链。
他将项链一同塞到袁风杰手中转身向回跑去,这一系列的动作来得太快,江雾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他已跑回主控室将变形的铁网重新关闭。
“贺同舟?!”
江雾越过袁风杰快步来到铁栏外,却见贺同舟已将一重重铁网关闭,头也不回地向身后的主控室跑去。
“偏要回去送死……谁也拦不住你。”
他一拳砸在铁栏之上,任由铁网将他的指节划出道道血痕。
袁风杰护住怀中的时今,磕磕绊绊地问道:“你、你要回去救他吗?”
“他自己去送死,谁也救不了他。”
江雾说罢便越过二人径直向外走去,袁风杰正欲追上他的脚步,他却头也未回低斥道:“别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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