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小狗,”明濯闲闲说,“从不叫你大名。”
“啊?”小洛胥装作没听清,捂起胸口,皱着眉道,“……心口忽然好痛,你快问问大的那个,是不是他在欺负你!”
“我是我,小储君是小储君,”明濯很是无情,看着小洛胥心痛发作,“他就是把小储君卖了炼了,也与我无关。”
“你不久前才说过,不许别人杀我、打我,”小洛胥贴着小洛游,仿佛要滑到地上去了,“怎么短短几个时辰,就不作数了?”
明濯略弯了腰,衣襟上的异香扑鼻。他不离近还好,离近了,那眼神就如同恶猫观小鱼,好像还觉得小洛胥不够痛似的:“大的那个要是知道你这么诬陷他,必会把你抓起来,挂在外头当旗子使。”
这人一现身,满殿的宝珠金玉就黯然失色。小洛胥虽然还没有开窍,可是当那张脸近到眼前的时候,也被逼得慌了神,说:“……你不在乎就算了,痛死我……”
小洛游一扭身,小洛胥便跌坐在地上。他捂着胸口,一副被欺负的样子,那领口上的兽尾蔫巴巴地垂在一侧,像是没了精神,垂头丧气的。
“我问不了大的那个,我说什么他都听不到。”明濯抬指,从半空抽出一张火符,将其撕了,吹向小洛胥,“把头抬起来,让我看清楚一点。”
天海的火符都有奇效,原本是用来疗伤的,明濯路上捡了一堆,塞在袖子里撕着玩——他根本不冷,每撕一张,都仿佛是无聊时的消遣。小洛胥如果回头看过,便会知道,自己昏睡的地方,满地都是火符灰。
火符“刺啦”地着了,微弱的光亮了一下,将一阵暖意吹到小洛胥脸上。四目相对,小洛胥忽然说:“洛游!”
小洛游蹭向明濯的腿,黑豹有力,把明濯撞了撞。小洛胥趁机抓住明濯另一边的手腕,使了个巧劲,矮身从明濯的手臂下方钻了过去,看起来像是要钻入明濯的怀抱。
“想找刀?”明濯垂手拽住小洛胥的兽尾巴,“胆子不小。”
那银色兽尾连着氅衣被提起来,底下却是空的,好一招金蝉脱壳!
小洛胥动作迅猛,得了机会,劈手砍向明濯。临到领口,不知怎地,还要讲礼貌似的,又变作轻轻一碰:“禁行!”
地面上银光一亮,“卍”字咒刚刚出现——
明濯毫不留情,猛敲了小洛胥的脑门,接着脚一勾,把小洛胥绊倒在地。地上的“卍”字咒还没成形,就被他足底一划,给灭干净了。
“还敢装心痛给我看,知不知道什么叫恶有恶报?这就叫恶有恶报。”明濯活动指链,把氅衣丢到小洛胥身上,慢慢地重复起不在场的那个人的狂言,“你就是对我施一百次、一万次的禁咒也没有用。”
“你又不是武士,拿我的刀干吗?”小洛胥扒开氅衣,胜不骄败不馁,“那刀那么重,你佩在身上只会平添重量,不如还给我,我——”
他的身体突然被翻了两圈,被氅衣给裹成了蚕。小御君神色一变,勉强维持着表情,好声好气地说:“哥哥,你听我说——”
小洛胥被明濯拎着脚,拖在地上走。他到底年纪小,知道明濯不会杀自己,便把头用力朝前点,咬牙道:“我们长大了好歹是朋友,你不还刀就算了,还这么……明濯!洛游!”
小洛游用尾巴扫过他的脸,他吹开黑豹掉落的毛,闹脾气一般:“心好痛,痛死了。明濯,你好不在意我!”
明濯置若罔闻,鼻尖在空中嗅了嗅,寻找着异香的来源。他目光扫向门口,那里黑黝黝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小洛胥杀了亚父以后,这里的天色就没有变化了。
“香得发臭,”明濯自言自语,“闻氻,你也要堕化了。”
第122章 双神赋(三)我们不是狗与主人,就是……
“什么香味?”小洛胥学着明濯,顶起鼻尖,在半空中嗅了半晌,“这殿内日常供奉着‘卍’字咒,不许点香,香味都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
“我知道。”明濯在洛胥的寝殿里待过,也闻过洛胥,对天海宅邸的味道很了解,“你办了坏事,我要罚你。”
小洛胥半躺着,朝天赌气:“刀原本就是我的,是你把它抢了,我才出此下策,这不算办坏事。你要罚我,这个理由不作数。”
“罚你就罚你,还需要理由?”明濯瞟向他,“你也说了,我好不在意你。”
“你如果真不在意我,就不会多说这一句话了。”小洛胥脑子转得极快,对上明濯的目光,一改委屈,“我是不是你最心疼的人?铁定是了,不然你干吗事事都带着我?现在说要罚我,其实也只是想让我涨涨记性,对不对?”
他不仅聪明,洞察力也很敏锐。自从他醒了以后,与明濯说的每一句话,不是在试探,就是在下套,又仗着自己年纪小,脸色变得比天气还快。
难怪大的那个那么难对付,原来是小的时候就已经练就了一套狡猾功夫,这一掌接一式,端的是里外夹击、有守有攻,可惜他碰上的是明濯,还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大明濯。
“你想用两三句话把我架起来,”明濯提起小洛胥的脚踝,把他拖近,“可惜我跟你不是朋友,更不是好朋友。”
小洛胥头还枕着兽尾,腰已经远离了地面,忙问:“我们不是朋友是什么?”
“我们两个能是什么?”明濯垂下一只手,在小洛胥的颈间做了个拽的动作。他眸子朝下看,仿佛是这世上最坏、最不讲理的人:“我们不是狗与主人,就是死敌仇人,你选一个怎么样?”
“要我做别人的狗,还不如要我做别人的刀下魂。”小洛胥被明濯看得背肌出汗,想抓住自己颈间的链子,又后知后觉——
该死!
一是他手被裹在氅衣里,伸不出来;二是他颈间空空,根本就没有链子!
可怜见的,想小洛胥这般聪明,在天海难逢对手,还不曾下山游历几回,就先栽倒了明濯手里。任凭他有通天的狡猾,招式落到明濯这里,都被拆了个落花流水。
“都说小时候的习惯会留到大,”明濯得了意,还要戏谑他,“你却是大的习惯留到小。”
小洛胥怎么会听不懂?这是看破了他的心思,知道他刚刚那一瞬间想要抓颈间不存在的链子。他一张俊朗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丢了大面子似的:“我……他……我不信!”
明濯偏要问:“你不信什么?”
小洛胥说:“我不信他——”
“他是大的你,你是小的他,”明濯不许小洛胥与洛胥割席,非得把他们搅在一起,才算欺负,“你不信自己什么?”
小洛胥顾不上讲理:“我不信我和你是……是……”
明濯道:“是狗与主人。”
“什么狗!只有别人做我的狗,”小洛胥被这两个词扎了耳朵,扭动起来,“不,也不是,好端端的人干什么要给别人做狗?我不信!”
明濯哈哈笑:“是啊,好端端的人干什么要给别人做狗?你以后可要好好问问自己,为什么不乖乖待在天海,非要去霈都找我做主人。”
小洛胥伤心一片:“什么主人!你不要说这两个词,我一句也不会信的!”
“你如果不信,干吗反应这么大?”明濯轻轻打了个响指,残破的纸人在半空中揪了下小洛胥的银发,“你声音越大,心里就越信。做我的狗不好吗?别人想做还做不着,有我在,以后四山六州,谁都不准碰你一根寒毛。”
“难怪你总说奇怪的话,原来是把我当狗,”小洛胥终于明白明濯待自己的好怪在哪里,“卸甲摘刀裹氅衣,你在遛我?!”
明濯把这张生气的脸看了又看,欣然道:“是啊。现在遛够了,还要把你拴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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