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濯道:“明暚。”
第130章 万千计天上地下,唯此一人。
阳寿续接,小洛胥瞬间萎靡起来,他本就因为小明濯在忍痛,这下更感疲累。明濯一手捞住面色苍白的小洛胥,一手猛拽傀儡线。
天雷失效,方才因为明晞而怒燃的火焰渐渐熄灭。风从闻氻身上来,夹杂着那股令人生恶的香味,汩汩灌入天地间,将灰烬推向明濯。
“不论古今,这天地之间,真正能称得‘君王’的,仅此一人。”闻氻双掌相合,打开后,掌心里正贴着一张新的白纸面皮。祂没了白纸面皮的遮挡,已经是非人的模样,只是声音还是明晗的声音:“遥想当年,君主率领光州的豹兵,在世间令神囚鬼,平灾镇恶,那是何等的威武风光。可惜,可惜啊,纵使她能驭神差鬼,做这世间第一人,却仍然逃不出秩序法则,最后还是要化作一抔黄土。唉!”
祂注视着掌心里的白纸面皮,从这具堕神的躯壳里,发出了明晗真实的叹息。祂,抑或是他,喃喃自问:“难道生为凡胎,便终要一死吗?弱者会死,那是因为他们自甘下贱,要做别人鞋底下的泥,可是强者为什么又会死?必然是因为还不够强……是了,必然是因为还不够强!”
闻氻哈哈大笑,如释重负,把白纸面皮揉作一团,侧睨向明濯:“你不惜命,连她也敢召,看来今日是下定决心要与我分个胜负。好,好啊!算上神宫斩首,你已经胜过我两次,不知这第三回 ,究竟是你再次告捷,还是我绝境翻盘呢?”
明濯五指紧扣,傀儡线绷如钢丝,他奋力一抬。
起!
小明濯咬紧牙关,只觉得内脏搅动,痛不欲生。他再看自己的手——
明濯为中心,灵能如漩涡似的,疯狂迸发。傀儡线紧紧勒进他的五指间,导致皮肤皲裂,血流不止。
“不讲理,”小明濯颤抖着双手,到了此刻,居然硬生生挤出个笑来,“如此霸道……早知道你就是我了……”
周遭银光骤亮,洛胥银发飞动,座下的“卍”字飞转。他托着小明濯,第二咒诀立时发作,与小明濯齐声说。
“起!”
魂魄相许,生死与共。今日明濯要搏命,洛胥便要稳如泰山,紧紧压着他的命线。明濯既然敢如此行事,就是因为他不赌天,不信地,只将性命全部系在洛胥身上——若是大的那个在这里,总有办法不让你死!
两条命线纠缠焚烧,灵能互通,火与雷“噼里啪啦”地炸开虚空。阴阳子儿一左一右,如同门神,将距离猛然拉开。
轰隆!
大地下似有巨物拉棺,只见阴阳子儿拉开的虚无中,伸出了两只截然不同的手。一手纤细,一手粗大,一个印有银牙标记,一个烙着金乌痕迹。
热风自那里喷涌出来,明濯并不回头,任凭衣袖和头发被吹得乱舞,再用力一拉。听得“嘎吱”一声巨响,仿佛是某扇门开了。
两只手的主人先出来,祂们一左一右,皆是世人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只要是白薇明氏君临的地方,必有这两位的壁画,祂们各持一矛,犹如艽母留在世间的双目,一个炽热金光,一个璀璨银辉,既是日月,也是仆从。若要以名字相称,祂们一个叫旲娋,一个叫晦芒。
日月拉棺,双神守门,天上地下,唯此一人。她从不是日神之女,也不是月神眷亲,她是日月之主,白薇君王。不管天下几分,通神几人,论豪杰,只有明暚女帝当数第一!
“何人胆敢。”
“召请君主。”
旲娋睁开两只眼,与蒙目的晦芒齐声说道:“君临万灵,巡狩四方。堕恶顿形,还不避散!”
双矛交错,二神的怒火犹如雷霆,朝着闻氻直接刺去。这一动,两个时空的情景都扭曲了起来,傀儡线啪、啪、啪连续断了几根,小明濯和小洛胥同时喷血。
只是双神开门,明暚尚在棺内,甚至还没有露出真容。
明濯喉头涌上一股甘腥,舌头都要咬破了。他天生半神,已经不算是凡胎,又有洛胥注灵作保,现在就算放眼天下,也没几个人能与他一战。谁料召请明暚,居然还是如此艰难。
女帝活着的时候,究竟是何等风采?不怪明晗喃喃自问,若是一个凡人,已经到了可以驾驭世间最强双神的地步,却依然逃不出秩序法则,那么通神之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闻氻迎着那双矛,问道:“万物生了死,死却只是死,天不肯给万物来世,也没有轮回,那众生活这一遭意义何在?”
这日月双神皆是明暚座下的灵,并不算本尊,是以其中的晦芒与明濯身后的晦芒大有差别。祂们不应闻氻的问题,只与堕神斗法。
双矛刺入躯体,闻氻不知疼痛一般,仍然说:“人若强过我,我便竭尽全力压人一头;神若强过我,我便改序叛道胜神一祺。为了变强,我抛却人性,利用血亲,种种行径,都与神祇无异。为什么我不能是神祇?”
双神齐力,闻氻却不怕祂们。祂纵香施咒,搅得天地变色,步步逼向虚空,追问棺材:“你驱逐壶鬼族,我也驱逐壶鬼族。你把众神视作仆从下属,我也把祂们当作失智畜生,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行?为什么还是不够?”
祂振翅飞身,劈手去拉棺材。旲娋三头转动,忽然睁开一直紧闭着的第三只眼。
传闻旲娋的三只眼各代表着不同的火,第一只是照亮世间的金乌之眼,蕴含业火,能焚烧罪恶,是祂赠给日神后裔的礼物。第二只是祝祷慰灵的卍福之眼,能平息灾祸,抚愈伤痛,是祂送给天海洛氏的奖励,而第三只,有关它的记载很少,除了明氏,没人知道它的作用。
明濯虽然不修火,却对这只眼了解颇深,因此他施力操控,要旲娋在这紧要关头睁开这只眼。
傀儡线拉紧,旲娋目光所及,金光便如同天火,全部烧了起来。原来这第三只眼是离火,又叫野火,只要与其接触,便会焚烧不停。
闻氻的羽翼顿时被点着,紧接着是身躯,不消片刻,祂就陷入幽幽离火中。
明濯挂住傀儡线,将日月双神拖回棺材两侧,令道:“堕神已除,请回吧!”
小洛胥面如白纸,几乎要抱不住银兽尾了,他银发凌乱,轻轻喘息,听见明濯的命令,还笑道:“你们姓明的,一个比一个霸道。君主,哥哥,我做的好不好?”
他挂在明濯臂间,只将脸歪过去,巴巴等着夸似的。
“大的那个在这里就一定比我做的好吗?”小洛胥语调懒散,“我看论乖巧听话,还是我更胜一筹。”
明濯喉间微动,咽下那股甘腥,若无其事地说:“大的那个若在这里,必然也会说相似的话。你们还是不要碰面为好,免得相互妒忌,大小打架。”
双神半个身躯已经回到虚空,晦芒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要拉棺时,回头隔着白绸,与明濯对望一眼。祂唇角微勾,张口说——
风倏地回旋,将几片白纸吹向明濯,打断了他与晦芒的对视。明濯抬手夹住一片白纸,它还在烧,上面残存着的墨迹很快就被离火舔舐吞并,变成了灰。
这是闻氻一直戴着、拿着的白纸面皮,明晗说这种操傀术只需要借灵就能使用,其实不然,它对人容易生效,对神却要费番功夫,明晗必须将性命投注其中,才能使堕化的香、风二神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由他完全操控,所以离火烧死堕神的同时,明晗也逃不掉。
明濯注视着指尖的灰,那灰沾了他的血,顺势流到他的手腕。腕间不知何时爬上了血枷咒的咒文,红艳艳的,很是刺目。
噗嗤。
风卷纸灰,有人在笑,他对明濯轻声说:“三局三胜,你是不是很得意?要知道人是不能太得意的,得意必倒霉。明濯,你还不算出师呢。”
“嗡——”
傀儡线紧拉,这次却不是明濯。半空的纸灰中遽然生出个身影,那人一手拉线,一手扣住阴阳子儿,放声大笑:“白纸面皮操傀术,你以为我是豁出性命在控制堕神吗?错,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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