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9)

　　“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苏豫找了许久也没发现有什么东西适合他的，想起家里的花该换了，不自觉的走到了花店。这家花店开得比较偏僻，但是格调却意外地让人觉得舒适和雅致。粉红色的小楼，白色的百叶窗，窗下是一束束生机勃勃的花。
　　“有什么花适合放在家里的吗？”他问，他记得家里之前的花是米兰和君子竹，然后就是阳台上长着的小野花。
　　店主是一个十分清秀别致的男人，他的笑容像清晨的露珠一样清甜，苏豫看着看着就觉得熟悉。记忆里，曾经有一个人也是这样，清纯又洁白。
　　“先生，您看这一盆怎么样？茉莉花香气清淡，也可以吸收有害气体。”店主把一盆长得十分茂盛的茉莉花捧在手里，花枝上已经开了六七多洁白的小花。
　　苏豫轻嗅了一下，清新淡雅，“那好，就要这一盆。”
　　“好的先生，我给您包起来。”
　　苏豫站在那人身后不远处，越看越觉得他跟记忆深处的人相像，他试着喊了一句，“简非？”
　　简非是苏豫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他是一个孤儿，在一个冬天被发现躺在西莫小镇的教堂门口，然后他就被教堂福利院收养了。苏豫家里教堂很近，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说。可是在苏豫十五岁那年，教堂起了大火，简非被活活烧死在教堂里。这是他长达几年的梦魇，直到近一两年才慢慢淡去。
　　店长显然被苏豫突然的出声吓得不轻，花盆都掉到了地上，摔成碎片，娇嫩的茉莉花受到外力作用，掉了一地的花瓣。不过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他仓皇的回头，看着苏豫，声音都带着颤抖，“你说什么？”
　　“简非，我是苏豫！”
　　简非把外面的花都一一搬到屋内，关上店门，在门把上挂上close的吊牌。他从橱柜里拿出今年新制的花茶，用滚烫的热水泡好然后端到阳台上的茶几上去。
　　“简非，你还活着，真好。”苏豫捧着滚烫的茶水，蒸腾的热气让他的眼眶一阵发热。
　　“我本来也是躲不过的，只是天不亡我。当年，我被烟呛得四处疯跑，无意中竟然踩中了机关，掉进了一个地窖里，所以才躲过一劫。”简非提起往事表情疏淡，苏豫沉浸在相逢的喜悦之中并未注意到。
　　“那你当年既然逃过一劫为什么要一声不响的离开，让我们都以为你，以为你……”苏豫说到这里话就停了，他需要一个答案。
　　简非定定的看着他，浅笑了一下，“因为火是我放的。”
　　天边的云霞染上了浓重的色彩，日渐黄昏。花店里暗香浮动，稀薄的空气被染上了一层素淡的温煦。苏豫站起来告别，“以后再联系，我丈夫快回来了。”
　　“嗯，”简非把他送到门口，“明天的克鲁托考核我有时间会去看的，你要好好加油！"
　　“好！”苏豫遥遥的挥手跟他说再见，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却再也挂不住。
　　简非，简非……
　　回去的路中，他坐在动力汽车上，车窗外的景色被高速的移动的汽车拉成一团团模糊不清的颜色，他想起来，在西莫小镇的后山上，春天的时候站在屋顶，看漫山遍野的小花也是这种感觉。他和简非坐在屋顶上吃着刚摘下来的蔓越莓，把衣服弄的一团糟，姆父在院子里拿着扫帚训斥他们，却鞭长莫及。
　　他一直以为他们之前的十五年全部都是光明，一路上留在时光和记忆里的都是欢笑。他身处天堂，他的简非却在地狱里与恶魔周旋。最后一把火，把一切烧成灰烬。
　　“你为什么？！”那个牧师是简非的救命恩人，是他把简非从大雪中救回来的。
　　“为什么？”简非明明微笑着，眼泪却不停地从眼角滑落，他看着苏豫，琥珀色的眸子里全都是深深地恨意，“因为他根本不是人，他不配做一个牧师，他把天堂都玷污了！”
　　长达三年的性/侵，简非一直忍耐着，他逃不出牧师的手掌心。在黑夜里，牧师的手就像毒蛇一样在他身上滑来滑去，他紧紧地用手捂着眼睛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场噩梦，明天醒过来就没事了。可是牧师竟然变本加厉，他开始打起苏豫的主意，他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他最清楚他的伎俩。
　　他想利用他让他实现对苏豫的控制！威胁，牧师最善于利用别人最亲近最重视的人来达到他的目的。所以，那天晚上，他趁着牧师在他身边毫无防备的睡着，推倒了教堂里燃烧着的蜡烛。
　　白色的蜡烛跌倒在地上，很快就燃起了厚厚的地毯，他站在一片火光之中，看着牧师被活活烧死。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和壁画上的玛利亚注视着这一切，他疯狂的大笑然后大哭，他渴求在烈火中洗去自己一身的肮脏污秽，他渴求烈火中获得新生。
　　然后，他昏过去，再醒来，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
　　苏豫到家的时候莫洛斯竟然已经回来了，他把手中的茉莉花交给莫洛斯让他放到卧室里，然后就进了厨房。他用清水洗了几遍脸，尽量不让莫洛斯看出来他哭过。
　　晚餐他亲自下厨，比平日里丰盛许多。
　　“祝你明日考核过关！”莫洛斯举杯，两人皆是以茶代酒，今晚并不是个喝酒的好时候。
　　“会的。”为了你，为了我，为了简非！


第十六章 ：搭讪
　　第二天，两个人都起了个大早。带上必要的材料，第一次早上一起出门。
　　“别紧张，这几天的努力不会白费的。”莫洛斯拍了拍他的肩膀。
　　考场的大门还未开，门前却已经围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他们看起来都带着憧憬和焦急，这从他们的而脸上都可以看得出来，眉毛紧锁，肩膀不自觉的提起来。苏豫想他自己很可能也是这样，甚至比他们恐惧更甚。
　　这是一个非过不可的考核，昨天见到简非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时间到了，考生进场！”喇叭一响，大门应声缓缓的打开，考生们像浪潮一样涌进去。好几次他都差点被挤开了，幸好莫洛斯拉着他的手臂。
　　“冷静点，我相信你。”莫洛斯得话颇有一番语重心长的意味，“好了，你也进场吧，熟悉考场对你考试有利。”
　　苏豫点点头，才走了两步，他回头，莫洛斯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他看到他回头，湖蓝色的眼睛里盛着疑惑。
　　“怎么了？”他问。
　　苏豫的心跳得极快，他猛地摇头，拨开跟他逆向而行的人群扑到莫洛斯怀里，第一次大胆的在外人面前吻他。莫洛斯根本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突然被一张柔软的唇吻住，他瞪大了眼睛，这人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大胆！
　　这是一个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吻，它来的又促又急，去的也十分迅速，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苏豫落下踮起的脚尖，狡狯的指着自己嘴唇笑道，“LUCKYKISS！”然后不等莫洛斯回应，融进人流里。
　　只留下莫洛斯一个人呆愣的站在原地，luckykiss？他摸了摸自己嘴唇，上面似乎还存留那人的温度。
　　第一场，笔试。今天这场考试会淘汰二分之一的人，苏豫深吸一口气，在老师的一声令下打开试卷。
　　“今年的学生怎么样？”走廊外几个老师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
　　“我看都还不错，估计今年又是一场激烈的竞争了。”
　　“是啊，每年都这样，也苦了这些孩子了……”
　　考场内安静的只剩下笔写在纸上发出的摩擦声，千名学生都在为了那一百个名额奋笔疾书。考场外家属并不比考生好的了哪去，他们或站或坐在门口，面上是焦虑和不安。简非站在学校的大门边往里看，却只能看见一座高大的教学楼，其余什么都看不见。
　　他一早就来了，只是没敢给苏豫发通讯，这样他压力肯定会更大，还是等他全都考完了再约他出来好了。
　　“莫洛斯，莫洛斯！”
　　“嗯？”莫洛斯看着斐特烈，一脸问号，“有事吗？”
　　斐特烈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怎么回事？一大早就魂不守舍的，精神一点都不集中，我刚才叫你好几声了！”
　　“哦，没什么，昨晚没怎么睡好。”他揉了揉眼睛，让自己不再去想苏豫的事，“那现在，能告诉我你刚才叫我做什么吗？”
　　“还有一个多月一区就会举办精英选拔赛这你知道吧！你报名了吗？”斐特烈问。
　　原来是这个事，他点头，“我知道啊，不过还没报名，我家那位你也是知道的。不过我一定会去的！”
　　“说到这个，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苏豫是最后几个从考场里走出来的，走廊上已经渐渐地响起人声，夹杂的争论与欢笑。他们三两个勾肩搭背或者笑闹一团，脸上都带着青涩的意气风发的笑意。
　　“同学，等一下！”苏豫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肩膀，他回头看，是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背心的高个子男生。
　　“请问你是？”苏豫想了想，他好像并不认识这个人吧……
　　那高个子男生留着短短的寸头，夹克里面是一件蓝色的格子衬衫，他笑道，“我，我塞西尔啊。”
　　塞西尔？？？苏豫一头雾水，他并不认识什么塞西尔。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苏豫。”
　　塞西尔跟苏豫并肩下楼，从教学楼到大门中间要通过一个广场，一路上都是塞西尔在说话。
　　“你想考什么专业啊……机械工程，这么厉害……”
　　“我想考政府学院，我的偶像是伟大的维克纳.费德罗勒总理……”
　　“苏豫，考完了能请你吃个饭吗？”塞西尔咧着嘴笑，一口大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十分抢眼。
　　苏豫看着他，哦，原来是来搭讪的！这种事情苏豫遇到过不少，但是在拉玛主星却是头一遭。说来也十分奇怪，像苏豫这种长相并不那么显眼的竟然在他们皮克特星球还挺受欢迎，简非还笑说，他这长相叫无害。
　　气质，是一个十分琢磨不透的东西。很多人都拿它来说事，实际上谁也说不清楚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人说他是由内向外散发的一种气息，就好像亲和力。
　　简非说的很对，苏豫就给人一种无害又干净的感觉。他身上并没有那种缠绕在大多数人身上的东西，譬如焦灼、浮躁。他不像宝石那样显眼和璀璨，却像珍珠一样散发着柔和的光环。
　　“塞西尔，我想这得问问我丈夫的意见。”苏豫浅浅的冲着前方笑了一下，他老远就看见莫洛斯了。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运动装，站在树荫底下，微微靠着零星的长着爬山虎的红色围墙。
　　“你结婚了？”塞西尔大吃一惊，“可是你看起来比我小很多！”
　　苏豫不再回答他的问题，小跑着往莫洛斯那边去。
　　“莫洛斯！”他高兴地叫到。
　　莫洛斯看着还离他有几米远的苏豫叫着他的名字向他跑来，正午的太阳很烈，他整个人像是被镀了一层金，微微的发着光，莫洛斯站在树荫下不自觉的朝他伸手，苏豫自然地握上去。
　　莫洛斯被苏豫温暖的掌心烫的指尖微缩，他想把手松开，那个人却毫不自觉的紧紧握住，甚至十指相扣。莫洛斯蹙着眉，不时地用余光打量他们交握的手，他从来没有如此张扬过，大庭广众之下牵手？这种事好像只有五岁之前做过，还是姆父怕他走丢了时刻拽着他的……所以，怎么办，好想把他的手拽下来！
　　“莫洛斯，你的不问我考的怎么样？”苏豫觉得毫无违和感，牵着手就走出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