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仙门(18)
他们有的尚未反应过来,呆呆的立在原地。
有的析清了方才那幕,倒吸一口凉气,顿时两股战战。
这是弑君!
此时,道场内扬起了凄厉哀嚎,众人猛地扭头看去,只见道场之内,血煞漫天,不少人神志不清的对同伴挥剑,陷入一场修罗场厮杀之中。
一个血淋淋的人跌跌撞撞的爬上台阶,在高台边缘留下一个血掌印。
站的近的一位重臣吓的一哆嗦,腿下一软,往后倒了下去。
刚倒下去,便被剑串成了人肉串。
青玄宫主才刚刚收了罗网,派弟子出去守阵,但他那些弟子竟半路夭折,半道上就与同门杀了个眼红!
他几乎泣下血来!
青玄颤声质问道:“神霄,你要做什么?”
空冥先看了一会儿道场内情形,轻轻皱了皱鼻子,也很是看不下去,这才回头瞥了眼青玄,疑问道:“青玄,你叫我什么?”
青玄霎时面色煞白。
空冥冲他微微一笑。
紧接着,他的面目虚化一瞬,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他本来的样子。
祭台上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神姿异秀,这是修士们当年对空冥的描述。
自他修邪术后,又扭曲成了青面獠牙。
但这样一看,他的本来面目并不出奇,像个清癯儒雅的文人。
这个‘文人’吐出了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这是大衍七杀阵,你们瞧瞧,认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又晚了
第19章
魔门进犯,杀阵开启,天空乌压压黑沉沉的,惊飞的鸟雀扑腾两下便坠了地,道场之内人声鼎沸,人人惊慌失措。
一名小弟子睡在树桩子底下,被一只鸟雀砸醒了瞌睡,茫然四顾。
这地方偏,人很少,他寻来寻去,最后发现树后还有另一行人。
那里有一老两少,一匹马,一只狐狸,怎么看怎么奇怪。
他小心翼翼的从后头过去,问道:“这位师兄,这是怎么了?”
那人扭过头来,一张英俊的脸白的惨无人色。
小弟子心头猛地一跳,倒退两步,差点摔倒。
一位老人从身后托住了他,“小心。”
小弟子连忙行礼,这时反应过来了,“见、见过金林真人,未锦师兄。”
二人却没心思和他回礼。
小弟子顺着他们的视线往上看,只见高台之上,皇帝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仙座负手立在一旁,几名真人起了争执,争锋相对起来。
小弟子揉揉眼睛,当真是给吓坏了。
他只是睡了一觉啊!
他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颤颤巍巍的问道:“仙座在旁,应该……能把皇上救回来吧?”
未锦一回头,阴森森的对上弟子,道:“……救?是他出手了。”
小弟子一激灵,压根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在那眼神下便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下意识拔腿跑了出去。
金林无暇顾及小弟子,他正望着高台之上,面色极其凝重,一张老脸几乎皱成了纸团子。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边的未锦忽然出声,嗓音粗涩,不像平时的样子,“金丹在他身上?”
他扭头一看,未锦垂着头颅,面色晦暗不明,视线定在谢秋寒身上。
金林点了下头,心中倏地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尚未抓住那股直觉,便见未锦一把抓起谢秋寒,抬起手,罩在他头顶天灵盖上。
金林猛地一惊,“不要!”
他扑上去阻拦,惊急中对上了未锦的眼神。
那眼神漠然而阴郁,眼睛里一片漆黑,如同深渊寒冰。
金林心中骇然,那不是未锦!
下一刻,他便被一层无形的金刚罩弹了出去,撞到了地上,而“未锦”无情的朝少年天灵盖拍下一掌——
谢秋寒则行云流水般的一掌拍出去,直袭“未锦”胸口。
未锦并未预料,也无防备,被猛地击退了几步才堪堪站住。
他显出一些惊讶。
谢秋寒警惕的看着他。
“未锦”看了他片刻,才冷冷的开口道:“你压不住蚩尤金丹,物归原主不好吗?”
谢秋寒警觉问道:“你是谁?”
那人不回答。
他立在原处,凝起眸,打量着谢秋寒。
既不带阴仄仄的恶意,也不带居高临下的虚情假意,甚至带了一些微不可见的怅然和怜悯——那怜悯也不是冲着少年去的,而是对着他自己的。
“魔丹在你体内,势必吞噬道心,让你为其所驭,六亲不认,嗜血好杀,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最后不过死于与魔修邪士的缠斗之中、名门正派的讨伐之下。”
谢秋寒一怔:“你是……”
“你应该死在我手里,很快,”那人平静的说,“不必走的太远。”
谢秋寒竟然听明白了什么叫“走太远”,带着这颗阴差阳错得来的魔丹,多走一步,不就多些坎坷,多些煎熬吗?
……可就算这样,难道他能就这么束手就擒,任人宰割吗?
谢秋寒握紧了剑,从那煎熬里提出了一股愤怒和狠劲,先发制人的冲了上去。
那人并不惊讶,面色平淡,“我那时也不信。”
话落,一道黑雾从他袖中弹了出来,那雾气当即化出一只狰狞咆哮的兽首,张口朝谢秋寒咬去。
而他自己动也不动。
谢秋寒被那兽首一撞,胸口激荡,差点喷出一口热血。
他知道这东西不能正面冲撞,便疾步退到树后。
兽首从中间劈成两半,穿过树干不依不饶的追了过来。
那倒霉树遭了秧,方才还是枝繁叶茂,这时便迅速枯萎下来,枝干枯遒,褐色树叶哗哗的落了满天。
兽首又咬了下来,谢秋寒下意识一脚蹬上树枝,可那树却嘎嘣一声整棵倒了下来。
谢秋寒一跃而起,情急之中也融会贯通了驭气之术,如同流星一般冲了出去。
“未锦”轻轻的挑了下眉,终于出手了。
谢秋寒刚落地,便对上了他,明明顶着未锦的脸,却将他脸上意气都去了干净,神情波澜不惊,如同一潭死水,非常的违和。
谢秋寒退也不退,抬掌劈了上去。
“未锦”便轻飘飘与他过起招来,点到即止,仿佛是在试探他路数。
二人来来去去都是拳脚功夫,谢秋寒始终没有再用出道法。
“未锦”始终没有试探出有意义的东西,便不愿再与少年周旋,干脆顶着招式上去,以一换一的呼出一掌,拍在谢秋寒胸口。
谢秋寒瞳孔紧缩,那时他正一剑刺在对方肩头,避之不及,被那掌拍上了胸膛!
他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坠去。
同时,黑雾又一次聚起,这次兽首几乎是有了实体,从天而降,朝谢秋寒一口咬了过去。
那时狰狞兽首已至,而谢秋寒体内金丹之力被自己一番争斗给压的七七八八,确实无力再战,一旁的金林根本掺不进这二人的争斗。
但也就是那时——
清风徐来,一双瘦弱的手掌截住少年,轻飘飘一个转身,将他揽进了怀里,助他逃过了一劫。
那是一名素袍白面道人,面貌平凡,形容寡淡,唯有一双眼熠熠生辉。
谢秋寒眼冒金星时,对上了那双眼。
不由得浑身一震。
道人将他轻飘飘放下,扭头看向“未锦,”打量一阵,道:“师兄,你欺负小孩做什么?”
“未锦”靠在树下,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来人:“神霄,是你。”
“不然还有谁,”云邡一勾唇角。
谢秋寒猝然抬头,整个人都要被烧着了似的。
神霄!?
他在密室之时,虽陷入昏迷,但五感全开,将金林和未锦的话全都纳入了耳中。
可他那时在和心魔顽抗,争每一寸城池,哪有功夫去思索前因后果,哪有余地去理清心里那些酸涩、尴尬、庆幸……甚至他活的这短短十六年,也都是第一次尝到这般滋味。
直到这一刻。
真的见到了这个人,这些东西才全部爆发了出来。
神霄是什么样子的人。
高高在上,神仙人物,百年来无人能出其右。
他一直景仰、憧憬,但也只是高高装裱在道经和画像上的一个意征罢了。
真的要问谢秋寒关于神霄的细节,谢秋寒只能说:他是谁?
甚至眼前这个顶着又一副陌生皮囊的人,他又是谁?
云邡似有所感,回头看了看谢秋寒。
见谢秋寒红了眼眶,一身血腥味,他暗叹了一声……是他让这孩子受委屈了。
“小秋寒?”他轻声道,“别怕,是我。”
谢秋寒却抗拒的退后了两步。
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云邡心里咯噔了一下。
完了,这回难哄了。
正在那时,那兽首一击不成,竟然又重新聚起,从背后冲了过来。
狰狞兽首倒映在谢秋寒瞳孔里,他猛地跳了起来,几乎是本能的扯过云邡护在身后。
那兽首几乎有三个他这么大,黑雾中裹挟着大荒沉寂千年的凄厉狂风,迎面都是粗粝的石子和泥沙。
云邡眼皮轻轻一跳,视线定在少年身上,心里涌出一股异样的滋味,连带胸口都微微发烫起来。
那兽首来势汹汹,只可惜有比它更凶的——
只听得一声厉嚎,一头威风凛凛的雪白妖兽从天上扑了下来,声音如利刃一般极具穿透力,一口就将那黑雾做的兽首吞了下去。
……可惜那全是团气,妖兽还打了个嗝。
谢秋寒被两股巨力冲击,向后倒去,云邡一把接住了他。
穷奇站在不远处,原身形似狮虎,鬓毛疏松雪白,小腿矫健,蹬在地上,凶狠阴森的兽眸正紧紧的钉在“未锦”身上,仿佛他再有一丝动作,凶兽就会毫不犹疑的用獠牙利齿将他撕碎。
云邡放下少年,极有礼貌的冲那头问候:“师兄,许久不见了,我是没法子,你又何必藏头露尾呢?”
“未锦”一点头。
紧接着,这具属于未锦的身躯便倒在了地上。
虚空微微扭曲,一名黑衣人现出了踪迹。
他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宽大的帽檐遮住的半张脸,嘴唇薄如刀削,苍白阴郁,周身围绕着散不开的寒气。
这就是魔尊红澜,也是神霄的亲师兄,神霄的第一剑起手式,还是红澜教的。
红澜堕魔之时,云邡尚在北川冰河学剑,一呆二十年,出来听闻此事,自那之后便没见过对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