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高手在红楼(245)
“等明儿个早上,县里就来人给你们签佃契!”
来人一声令下,好些农户登时发一声喊,连奔带跑地回家,叫上家人子弟,点起火把,抄起家伙,抱着界石,就往胡家的隐田里冲。
谁也不是个傻子,除了早先那些“飞洒”的事被闹出来之外,胡老爷家那么多的隐田,谁不看着眼热?再说了,不要佃银,不要掏钱买地,这地自己就能种——那还等什么?
现在既然上头发话了让他们去占,这些农户难道有便宜不占是王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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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同乡的农户们趁着夜色,带着人,扛着农具,牵着狗,就往自己家的隐田里冲过去了,胡老爷抖着胡子快要哭出来了。他连忙来找刘名化:“刘大爷,刘大爷,您给说句话,给说句话……”
刘名化还有什么能说的?
此时此刻,他不断磨着后槽牙,不停地说:“好你个贾放,好你个贾放……”
他刘家机关算尽,以为自家占了武元县的大便宜,结果给贾放阴了这么一刀。
他们此前做的一切,此刻证明,全是白搭。付出的人力和精力全都打了水漂,收的那些好处少不得要与人一一地都退回去。
这叫什么?这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叫为他人作嫁衣裳,为他贾放,辛辛苦苦地做了嫁衣裳!
第147章
武功乡胡家隐田的最后结果, 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糟糕——
当天夜里,乡里的农户全冲去了胡家的隐田,你怀里抱一块界石, 我手里牵着一圈绳,你扛着锄头和大锤, 我便牵着一条狗……大家伙儿就这么你一块, 我一块, 将胡家的隐田全部瓜分了。
所有人为了将这块地守住, 谁都不敢走, 全都守在自己圈下来的土地上, 就这么过了一宿。
到了凌晨时候, 胡老爷从自家出来,沿着一道道田埂挨个儿哭求,只说自家家大业大, 没有了这些田, 实在是养不活一家子的人了。
其他农户却很得意:叫你垦“隐田”, 叫你少交赋税,现在县尊大人直接教没收了这些“无主”的田,分给大家耕种——咦,为啥今天这老天爷的眼,就擦得格外的亮呢?
胡老爷却打定了主意,伏小做低, 一面哭一面求,说看在他日常照应乡里的份儿上, 不求把所有的田地都还给他,只求还一半。什么?一半不行,那么求还三分之一……
大约这胡老爷平素还真是个善人, 在邻里的人缘也好,老实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到面前,乡里乡亲的,还真拉不下这个脸面。
一夜过去,竟然教这胡老爷“哭”回了三分之一的隐田。
但是他这些“隐田”,就再也不是“隐”田了,所有以前胡家开垦,但是没有在鱼鳞册上登记过的田亩,现在不管是被乡邻们抢过去,还是被胡家求回来的,现在都已经去县里派下来的县吏那里领了地契。
县吏们还挺负责,亲自去看了界碑的位置,大致画了土地的图样,才登记了地契,并且应承农户们,下次还会过来,准确丈量,回头鱼鳞册上一定会登记得准准的。
“恭喜各位啊!手里的田地又多了一些。”县吏们临去的时候恭喜诸位农户,也包括胡老爷。
可怜这位胡老爷,他不仅损失了三分之二的隐田,剩下的三分之一以后还要缴赋税,而且还要被人“恭喜”。
哭了一夜的胡老爷这时兀自肿着眼,面对县吏的恭喜却不敢说“喜从何来”,只能拱拱手苦笑着相送。
但武功乡的平和反应,只是武元县各地的一种;武功乡因为胡老爷这位“善人”,反应比较平和,也有其他的乡里,为了抢夺隐田大打出手,县里不得不派了衙役下去武力调解的。
这些地方的最终结果却大多和武功一样,隐田的原主与乡里的农户们打成平手,最后一起坐下来谈判,将这隐田平分——所有的田产都由新主人去换了地契,毕竟县里说的明白,如果没有地契,地被旁人到县里先去“抢注”了,就是被人种,原主的权利是得不到任何保护的。
这隐田之事,从刚开始的大闹、大抢……大哭,到最后的尘埃落定,也就经过了大约两天的时间。而武元县因此增加了数千亩的在册土地,如果未来田赋不变,每一户头上需缴的赋税,也会分得薄一些。
尘埃落定之后,这些隐田田主的怒气,渐渐转到刘家头上来——你刘家当初不是说的好好的,只要填饱了你刘家的胃口,往后这隐田就还是隐田吗?武元县里却突然搞了这么一招,事先却连个风声都没有?
于是,曾经门庭若市的刘家,现在依旧门庭若市,只不过人人上门的时候怨气冲天,要求从刘家这里讨还一个公道。
眼下,刘名化却还在想,贾放怎么敢,他怎么敢!
刘名化只要见到旁人,他就会跟人车轱辘似的诉苦:“我单知道上头的老爷,会管鱼鳞册上的土地,我却不知道却连不在上头的土地也会管……”
如此这般说得多了,刘家人觉得还好,外人听了难免会侧目。
刘名化却依旧说:“明明贾大人的封地只有桃源寨那一片啊,为啥武元县的地他也能点头?”
——贾放为什么不能点头呢?
顿时便有人回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话你没听说过吗?以贾大人的身份,皇上能赐他桃源寨的土地,就能赐他武元县的土地。老子给儿子送礼,还要理由吗?”
刘名化听见这个便立即抬眼,用一副幽怨的眼神望着对方,仿佛在说:为啥咱就没有这种运气,能捞个皇子皇孙地当当,哪怕是个私生子也好啊!
刘士林便对刘士翰说:“名化侄儿累了,让他歇两天再去当差也不迟。”
“到刘家来吵的那些人,让他们都来见我!”
这位曾经一度操控了全武元县的钱粮大权的中年人,一出面,就安抚了愤愤不平的来人。
“如果真丈田,你家的结果和现在也不差。该缴的粮,一粒也不能少,你说的损失又损失在哪里了?”
“现在你只损失了一半的隐田,如果当初没有刘家从中缓和,直接是县里派人丈田,现在你许是一份隐田都没留下——”
“你说惨,我刘家只会比你更惨……”
就这么着,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刘士林安抚了一个个怒气冲冲的大粮户,同时将刘家当初收的好处退给对方,同时也拒绝了一切要刘家进一步赔偿的请求。
“请你记住,无论上头是姓袁还是姓贾,都不会永远留在这武元县,而我刘家,才是真正扎根于此,世世代代在此讨生活的人家。”
刘士林的意思,无论是袁化还是贾放,将来总有一天任满要走的,到时不还依旧是他刘家的武元?
这番说辞,也还真的说动了不少人,令刘家的损失不至于太惨。
但是,刘士林也没有想到,贾放并没有收手,而是继续盯上了一项记在鱼鳞册上,却又不用缴粮的土地:“诡寄”。
武元县的“诡寄”,大多寄在本县各举子、生员、吏丞、里长名下,田主只需交一点费用,就能让这些田产在表面上易主,从而无须缴纳粮食。
谁知贾放把这些名下挂了很多田产,却从来不用缴纳一分钱粮的人都请到了他的节度使府署,先将各人的头衔吹嘘了一通,最后说:“正是因为国家体恤各位,为国分忧,或忙于教书育人,或忙于地方政务,无暇耕种,因此免去了各位因为占有土地所要缴纳的钱粮——”
县里的举子们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皇上圣明,贾大人圣明——”
这府署里登时回荡起这样的喊声。贾放支着耳朵听着,似乎很受用。
谁知他再开口的时候,却笑着说:“我一点儿也不圣明,我其实就只是个精于数算的普通人,算出来各位的土地和钱粮……好像有点儿不大对。”
众人皆傻眼。
贾放继续说:“国家免去你们的钱粮,却从来没有说过,你们可以拥有这么多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