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高手在红楼(413)
蔺言的幕僚凑到蔺言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蔺言的脸色登时也变了。
旁人却都还没察觉到,依旧兴奋地热议着,讨论着三皇子将如何应对那凶徒的证词,如何给自己洗脱嫌疑。
东宫来人便小心翼翼地给蔺言递上一封封着火漆的信件。蔺言拆开,三下两下扫完了,就如木雕泥塑一般地坐在案几跟前,半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堂上热议的人们渐渐觉出不对劲,一起朝蔺言那里看过去,顺天府里嘈杂的议论之声也渐渐消散,堂上变得鸦雀无声,人人凝神望着蔺言,等他开口。
“这,这是……”
蔺言的声音都哑了,他为官多年,怕是也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事。
“……三皇子殿下的绝笔!”
——什么?
——这不可能!
顺天府大堂只静了片刻,立时又轰的一声,变身为鸭塘。好些文官激动地站起来大声质问:三皇子好端端的,他们昨日刚刚见过,如何就“绝笔”了。
蔺言抹着眼道:“本官也盼这是假的。来来来,你们比我更熟悉三殿下的笔迹,你们来看看,这是真是假!”
一群人登时离座,一起朝蔺言这边过来,几个熟悉三皇子的文官一道凑过来,看过蔺言给出来的信件,一个个都哑口无言。
其他人看不见,一概心痒难搔,有人挤在外围,大声喊:“念出来,蔺大人烦请念出来!”
蔺言叹息一声,果然大声朗读,将信件的内容念了出来——众人都呆了。
三皇子竟在这封给顺天府尹蔺言的信件之中,自承策划了刺杀兄长之事,既得悉伍强被捕,便知纸里再也包不住火,无颜面对世人,只能自裁以谢天下。
“那,那……东宫那边,三殿下……”
有人颤声发问。顺天府尹蔺言微微地摇了摇头。他身边那位东宫来人悲痛不已地道:“三殿下于昨日夜里悬梁,但因他嘱咐过任何人都不愿见,知道今天上午,五皇子过来时才发现……”
既是如此,三皇子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五皇子那发现的只可能是……
都察院一系,三皇子昔日的旧臣此刻都朝着东宫方向跪下,不少人泪流满面。饮泣声中夹杂着一个人的疯狂大笑:“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啦!”
这自然是阮云晴。阮云晴一听三皇子没了命,高兴的举双手向天,奋力喊了数声之后,突然向身边的顺天府堂上的大柱子撞去,显然是心愿已了,不想在这世上偷生,一心求死。
所幸有衙役将他拦住,扭了押在一边,听候发落。
可是府尹蔺言这时候哪儿还顾得上管阮云晴?
短短一两年之间,监国的皇子,死了俩。
“如今我等该如何?”有人问顺天府尹。三皇子既殁,就算是他死得不光彩,但是毕竟是监国之人,这样一来全国的政务尽数受到影响。
又或者这些臣子们不该那么尽责,总想着政事。三皇子尸骨未寒,人死为大,总该有人为他操持丧仪。
礼部的人不晓得是不是已经赶去了东宫。
皇帝陛下是不是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而现在在顺天府里的他们这些人,又应当做些什么?
众人都将眼光转到了顺天府尹蔺言那里。府尹蔺言沉吟了片刻,他虽然亲眼看到了三皇子遗书,但还是觉得有无限疑惑未解,顿时道:“我等事不宜迟,赶紧到东宫拜别三殿下……”
“各位,京畿有变,请勿轻举妄动。”
一个年轻而雄壮的声音打断了府尹蔺言的话。一名全身甲胄的武将大踏步地走进顺天府,拱手自报家门道:“下官京城守备王子腾,特来提醒各位大人。监国皇子已殁,京畿动荡,请各位大人留在此处,不得允许,不得离开!”
他身后只跟着十几个京城守备的兵,但这些兵绝非五城兵马司的衙役可比,往顺天府门口一站,便似给这座衙门横添了一座大门。
俗话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眼下一群文官陡然见到了这么多兵守在门口,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这么多文官被困在顺天府,蔺言嘴皮子还是要动的。他向王子腾拱手:“王大人!”
王子腾也很好脾气地回礼:“蔺大人!”
“敢问如今东宫情势如何,三殿下他……他的后事可有人张罗?京中和朝中政事,由何人主理?……皇上是否已经知道此事?”
他一口气问出三个问题,却将三皇子的后事放在第一位,可见与这位皇子多少还是有些香火情分在。
王子腾对答如流:“夏省身老大人如今坐镇东宫,与三皇妃一道,料理三殿下的后事。五皇子如今按照三殿下的遗命,暂代监国之责,命下官主理京畿防卫……”
什么,五皇子?——顺天府中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三皇子既殁,朝中还有四位皇子,大皇子与那位还没来得及上族谱的贾放尚在南方任职,急切之间赶不到京中来。京中尚有四皇子与五皇子,但这两位,从来都没有被人正式列入可以继承大统的人选考虑。
四皇子有口吃痼疾,很少在众臣子跟前露面;而五皇子,五皇子更加没有人考虑——这位根本就不是陛下的骨血。
等等!——想到这里终于有人悟了过来,顿时背后汗毛直竖。
五皇子身体里也流着属于皇帝的血脉,他的生父也是正儿八经在龙椅上坐过两年的。
当今天子复辟时一手将亲弟弟拉下马,却留下了这个侄子的性命。
如今正牌皇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地丧命,而五皇子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果断地站了出来。
这难道是,当年那一幕要翻过来上演吗?
所有人都面带惊惧,望着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王子腾——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是都太尉统制王家的子侄,但他什么时候被擢升的京营守备,甚至无人留意。
“至于皇帝陛下……”说到这里王子腾表情肃穆。
“皇帝陛下已于今日午时前后,于荣国府中失踪了。”
顺天府中再次一阵大哗。今儿这是怎么了?大家早上出门都没看黄历吗?
顺天府尹蔺言捂着胸口,他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了。
年轻的京营守备王子腾却冲大伙儿笑笑:“但只要诸位不要轻举妄动,暂时都留在这顺天府里,下官保证大家绝对安全。”
这……文官们相互看看,交换眼神:敢情这顺天府真的成了一座大牢,不管是原告阮云晴,还是凶徒伍强,还有他们这些审案的,旁听的,全都成了这牢里的囚徒,暂时是出不去了。
*
东宫,夏省身正在以师长的身份主持三皇子的丧仪。他一连两次送走自己的学生,老大人顶着的那一头白发如雪,脊背也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悲痛直接给压弯。
三皇妃数次哭昏过去,被周围的宫女太监们牢牢地看着,生怕又发生当初像太子妃那样的惨事。
但三皇妃哭虽哭,到底还有些手段,再者有娘家帮衬,将内院管得服服帖帖。东宫向各处报丧的报丧,守灵的守灵,哭灵的哭灵,倒也没见大乱。
三皇子殁去的外书房,却被五皇子给占据了,一道又一道临时政令向京城各处发了出去。当年太子遇刺的时候京中曾经短暂地戒严,如今五皇子照猫画虎,继续又戒严了。
他列了一张长长的名单,交给了京营守备那个年轻的将官——他要知道这张纸上所有人的位置、动向、随时随地、时时刻刻。而王子腾二话不说便应了,立即下去分派人手,转眼回来就说可以时时回报,最慢不会慢过一炷香。
五皇子颔首,觉得这年轻将官挺好用。
王子腾退去之后,五皇子仰头看了看昨夜三皇子自缢的那枚房梁。
自从他临时接管了监国的政务以来,已经接到不少昔日支持三皇子的臣子和富商明里暗里送来表示投效的书信与函件。这些人他早已联系过一圈,是早先三皇子在谋得监国之权之后,为了所谓的“公正”主动切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