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此刻,他想,所以北尽是觉得,这个时候确实是应该做正事吗?
徐北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翻腾着的情绪与想法。
窄楼的边界——没有危险,对于林檎来说是这样的。那些数据、那些边缘的利刺,对于林檎来说都是一些小玩意儿。他不可能因此而受伤。
徐北尽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这里很黑。他又想……
他忍不住嘲笑自己的优柔寡断。他的恋人是窄楼的最强者,拥有普通人无法理解和企及的强大能力。但是他担心他,他害怕让他一个人呆在这儿。
曾经徐北尽想着一个人走过这段路,他没觉得恐惧和不安。
但是此刻,他却因为要让林檎一个人在这儿待一会儿,而担心得不得了。
他不能不担心。在这个时刻……
“我只想拯救你。”徐北尽想了很久,终于说,“你知道吗?人类是顺便的。”
林檎怔住了,他眨了眨眼睛。
“即便到现在,我还是觉得……没什么把握。有希望,可是我没有把握。”徐北尽喃喃说,“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
他没说他忘不了哪一刻。
最后他只是说:“我仍旧不敢相信,NE会站在人类的这一边。它一定有着另外的打算。”
而这种不确定,加上林檎那神秘莫测的身份,都在徐北尽的心头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让他在踏入窄楼顶层的前一刻犹豫不决。
他总觉得他还是没有全然的把握。
林檎略微困惑起来。他知道其他人都已经确认,NE是在帮助人类的。但是徐北尽不这么认为?
“NE或许是在帮助人类,但是它是一个人工智能……”说着,徐北尽沉默下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记忆,于是神情再一次变得倦怠与疲惫,“林檎,我只是……”
林檎看着他。
“我只是不希望你掺和进去。”徐北尽说,“你跟着我,或许就可以避免人类的悲剧。起码……我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但是……”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让林檎与那些人分开、让林檎跟着他,就是他的私心。
如果幕后黑手因为他们的反抗行为而做出什么「惩罚」的话,那么林檎跟着他,去往窄楼顶层,那么或许……或许,林檎可以幸运地逃过一劫。
但是就好像命运都在嘲讽他的私心一般。
徐北尽困惑起来,他游移不定,因为林檎被挡在了顶层之外,而感到了巨大的不敢置信。
就好像当他意识到他在窄楼中的身份……而随后一切都……
就好像他注定无能为力。他什么都做不到,他什么都无法挽回……
“也可能我们都会失败。”
徐北尽的目光定格在那层光幕上,微微出神,某种消沉的情绪逐渐爬上他的面孔。
但是就在这一刻,林檎突然深吸了一口气。他说:“你不能这样。”
徐北尽恍然回过神,看向他。
“我确实被挡住了,我不能再跟着你一起去见那个什么该死的……NE。”
林檎说,“但是你不能就这样自暴自弃。明明在进入你的噩梦之前,你还答应我了,要去度蜜月的。”
徐北尽的脸色差点就没有绷住。
他发现林檎拥有在任何场合破坏气氛的能力。
林檎甚至都不关心其他任务者了——他从来也不,他也从来没有一种身为人类的自觉。
林檎还在愤愤不平地说:“你不能在这个关头放弃。我不允许……我们不会失败的。不可能失败。”
他断然说。
他又看了徐北尽片刻,然后轻柔地蹭了蹭他的唇瓣:“你看,我们还有更加深入的事情没能做完。我在这儿等你?”
徐北尽:“……”
他冷静地说:“这地方不行。”
“为什么?”林檎大为震惊,“难道这里还不能脱衣服吗?”
徐北尽指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想到这里来,需要凑齐十个任务者,还得找到那座迷宫。你就为了……那件事情,而这样大动干戈?”
林檎想了许久,然后说:“也不是不行。”他说,“我们现在不就在这儿吗?”
徐北尽:“……”
他终于还是恼羞成怒了:“你想都不要想!”
林檎这才遗憾地收起了种种妄念。
徐北尽看着他,哭笑不得。
经过他这样一闹,徐北尽心中翻腾着的情绪总算是和缓下来。
林檎无法去到窄楼顶层的意外,让徐北尽猝不及防,有些慌了神。
但是,事情从来不会一帆风顺的,况且他们是在做这种意义重大的事情。
他应该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徐北尽沉默了片刻,随后真正平静了下来。那些刚刚还在沸腾的情绪,似乎已经彻底被清空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轻柔却无可辩驳地按了下去。
就好像林檎刚才那样轻柔而无可辩驳地说,他们一定会成功的。
徐北尽觉得自己被林檎说服了。
他看了林檎片刻,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飞快地说:“这地方不行,别的地方还是可以商量一下的。”
林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在林檎说出更多令他觉得羞耻的话之前,徐北尽赶忙转移了话题:“我得走了。你……你就在这儿等我,明白吗?”
“明白……”林檎愉快地说,“等你回来……”
他还是向徐北尽要了一个缠绵的吻。
片刻之后,林檎注视着徐北尽的身影消失在光幕之中。
在那之后,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变淡,最后消失。他静默地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冰冷而坚定。
黑暗仿佛在一瞬间覆盖了他的身周,又仿佛永远无法侵蚀他的身体。
他安静地等待着。
牧嘉实等人在窄楼底层中,也安静地等待着。
他们回到了窄楼底层,与丁亿、蒋双妹、戴无、苏恩雅等人见面。除了神婆,神婆自然是回去找她的女儿去了。
甲一和甲二也没有回到更高层,他们停留在窄楼底层,等待着一个结果。
尽管他们是中途才参与进来的,但是他们也是这件事情裹挟着的群体中的一员,他们也想第一时间得知自己的命运。
这些人自然而然地聊到了徐北尽噩梦的事情。
蒋双妹对此大呼小叫,完全不敢相信,窄楼中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于是,他们聊着聊着,就总是不自觉地看向窗外,看向那片终日翻滚着的灰雾。他们都习惯了窄楼外灰雾的存在。
窄楼中,每一间房子,外侧的窗户都可以看到灰雾。
在此之前,那些雾气好像就仅仅只是天气阴沉的象征。毕竟,窄楼中从来不见太阳。
但是现在,他们都知道了,灰雾的每一个分子,都象征着一个人的崩溃。
丁亿怔怔地看着外面。
在这一刻,她想,蒋双姊也在那儿吗?
蒋双妹在最初的震惊与意外之后,同样安静下来。
场面陷入了一种异样的寂静。
所有任务者,还有窄楼居民,或多或少都知道或者认识一两个沉沦的人类。
他们疯掉了,然后消失了。然后他们再也没有出现在窄楼中。
人们好奇他们的去向,但是无从论证。
好像也有一些奇怪的传言,说他们其实是在窄楼之外——
可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怀疑起了灰雾,而是基于一个简单的逻辑,既然窄楼中没有,那么也就只能在窄楼之外了。
有些人甚至以为,说不定他们疯掉了,就离开了这座该死的窄楼呢?
然而没有人敢于尝试这一点。
那些疯子在疯掉之前,以及疯掉的时候表现出来的,令人恐惧的疯狂以及自我的迷失,都让人们望而却步。他们不敢使用这么危险的办法去尝试逃离窄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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