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来得快也去得也快,谢铎拉住他的手腕,嘲笑他:“慌什么,没事。”
过了大约半分钟,沈安途平复了下来,他没敢再往病床上爬,只是脱力地跪坐在地上。
谢铎握住他冰凉的手说:“上来。”
沈安途固执地摇头,他趴在床边,一双眼睛盛满了情绪,一眨也不眨,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谢铎。
两人明明都有许多想问想说的,却又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谢铎先开口:“都想起来了吗?”
沈安途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谢铎扣着他的下巴逼他抬头:“说话。”
沈安途看着他:“没有。”
谢铎冷笑着松了手:“沈安途,都这时候了还要骗我吗?”
沈安途慌了,不经大脑思考的劣质谎言一个接一个往外冒:“我没有…… 我,我真没有,我就想起了一点点,我们高中…… 还有,还有季远的事,就一点点……”
谢铎沉默着,低垂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情绪,冷得更甚 B 国的雪夜。沈安途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目光,他在一瞬间崩溃,开始全身发抖。突然间,他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他重新握紧手里的枪,再次对准谢铎,这一次是胸膛。
“谢铎你不能这样对我,谢铎,谢铎……”
谢铎伸手握住枪口,动作比沈安途稳当多了,仿佛他才是持枪的那个:“你在干什么,沈安途?你今晚到底来干什么的?”
沈安途那双总是装满了狡黠的桃花眼里空荡荡的,里面只映着谢铎一个人的身影,他表情茫然地看着谢铎,握枪的手突然卸了力道。他把那柄枪掉转了方向,送到谢铎手里,枪口正对着自己。
“谢铎,如果生气你可以开枪,但是求你不要取消我们的婚礼。”
第56章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铎皱眉,试图松开手枪,但沈安途握得很紧,他没能挣脱。
“谁说我要取消婚礼?”
沈安途无助地仰头看着他,像只濒死的天鹅:“你知道我恢复记忆了,知道我是沈凛了,你不会跟我结婚了……”
谢铎像个恶劣的审判者,冷酷无情地逼问:“为什么?”
沈安途的视线四下躲闪,却最终被这目光逼得无路可逃,只能把藏在最深处的伤口露给他看:“因为你不喜欢沈凛。”
他悲伤地说:“你不爱我。”
谢铎气笑了:“沈安途,你到底有没有心?我爱不爱你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沈安途突然抬高音量,“你喜欢沈安途,沈安途听话乖巧,单纯干净,你知道沈凛什么样吗?沈凛奸诈恶毒,从头腐烂到脚,什么恶心事都干过,你知道我曾经为了钱去夜店跳脱衣舞吗?你知道我为了讨富婆欢心当了她几个月的狗吗?我坑蒙拐骗,负过的真心可以从病房一直排到医院门口,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谢铎的心口被狠狠揪了一下,他反握住沈安途的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安途听不见谢铎的话,依然沉浸在悲愤里:“我有没有心?我配有吗?谢铎,沈凛的心你要吗?我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东西,你会愿意要?”
“我愿意要,沈安途,冷静一点,我爱你。” 谢铎抢走了他的手枪扔到床下。
沈安途跪在床前,眼里满是疯狂:“你不爱我,你只爱我的伪装,如果你知道了我的一切,你就会讨厌我,我不要你讨厌我……”
“沈安途,看我。”
“我不要这样……”
“沈安途,沈凛,看我!”
沈安途什么也听不进去,谢铎不得不再次扣住他小得可怜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刚才说了什么,重复一遍。”
沈安途因为惊惧而四处乱转的眼珠定住了,像只扑腾来扑腾去终于被关进笼子的鸟。
他茫然地在脑海里倒带,当倒到某个特定词汇的时候,大脑程序自动停住了。
“你爱我……”
“很好,这是奖励。” 谢铎俯身给了他一个吻,沈安途觉得不够,伸着脖子还要,谢铎却避开他坐直了身体,“还想要的话就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提醒你,只有诚实才有奖励。”
沈安途深深地低下头,在长达两分钟的沉默后,他妥协了:“你想听什么?”
“全部。” 谢铎拍了拍床边,命令道,“起来,躺到我身边。”
沈安途犹豫了一下,脱掉了脏兮兮的羽绒服和湿漉漉的长靴,爬进了谢铎的被窝,小心翼翼地躺在他身边,却又保持一定距离,怕自己身上的寒气冷到他,乖顺得让人心疼,谢铎只好用武力把他带进怀里。
“我从头跟你说吧。” 像是不愿意面对似的,沈安途把头埋在谢铎的胸口,双手被谢铎握在手里焐着,身上是带着谢铎体温的棉被,他恍惚地想,这世上再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我妈妈是沈丽君,爸爸是沈开平,你大概查过我的身世,沈开平你很熟了,但我妈你也许不清楚,她……”
沈安途顿了顿。
“她是一个愚蠢、贪财又势利的女人,但是她爱我。”
沈丽君来自农村,她是被亲戚带着进入酒吧 “打工” 的,那个时候她刚满十八岁,年轻漂亮,正是一朵鲜花将开未开最美好的时候,亲戚怂恿她:
“嫁给有钱人你就发达咧。”
沈丽君没读过书,但是她有种底层生物的敏锐感,她记住了这句话,很快便摸清了向上爬的规则。
沈开平那时候还是混黑的头头,因为长得张扬帅气,手段阴狠也仿佛变成了特别的优点,夜场的女人们都想爬上他的床,沈丽君就成功了一次。沈安途不知道该说她的运气太好还是太差,因为只这一次她就怀了身孕。
沈丽君和所以企图通过孩子上位的女人一样,在和沈开平一夜情有了孩子后,想借孩子一跃成为沈太太,那时候她有个 “同事”,也千方百计怀了沈开平的孩子,比沈丽君早三个月,她在某天晚上挺着肚子闯进了沈开平找乐子的房间,没能成为沈太太不说,还被沈开平命人直接打到流产。
长期生活在食物链底端的沈丽君嗅到了某种危险,于是她悄悄逃了,带着肚子里才两个月的沈安途回到了乡下,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后,又带了出去。
不能不出去啊,农村里的日子太苦了,女人们生来就是生育的附属品,沈丽君如果不走,很快就会被逼着嫁给隔壁家的傻子当老婆——因为村里其他的健康男人嫌弃她是个破鞋。
沈丽君见识过大城市里纸醉金迷的生活,她再不想过苦日子里,她想发达,想成为富太太,于是她换了一个新的城市,一个新的身份,现在的她是父母双亡、为了养活弟弟不得不辍学出来打工的女高中生。
“以后有机会我给你看我妈妈的照片,她看上去真得很年轻,为了骗那些同情心泛滥的有钱人上钩,我们之间的年龄差从 18 岁变成 15 岁,10 岁,最后变成 8 岁,竟然没人怀疑。” 沈安途小声笑起来。
“她虽然没读过书,也不大聪明,但就是莫名擅长和男人交际,招男人喜欢,她的身份让她没法真的嫁进豪门,却也让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她成了有钱人包养的情妇。”
沈安途的声音低沉下来。
“因为她的身份,小时候我无数次被同学欺负孤立,我求过她,让她找个好工作,安安稳稳生活,钱少一点也行,别做小三了,然后她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是白眼狼,说她这么做都是为我好,如果她换个工作,不要说好学校,恐怕就是一日三餐都喂不饱我。”
“你妈妈说得没错。” 谢铎插了一句。
沈安途抬眸看他,嘴角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当时我也这么认为,直到我知道她的存款已经有了八位数,名下有三套别墅两辆豪车,她还这么教训我。她就是爱钱,我说了,她是一个愚蠢、贪财又势利的女人,她以为自己能骗男人,其实不过是被男人骗得团团转,也就只有在钱上才过分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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