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炀看着凌琅吃力的步伐,第一百零八次询问:“真的不需要我背你?”
凌琅摇头。
“靠你这双脚,信不信我们半个小时都回不去,但是靠炀哥可就不一样了,保证十分钟把你送到屋,安全,极速,靠谱。”
迟炀继续耐心打着广告,但收效甚微。
中午那个可爱到爆的小狼崽好像昙花一现,这会儿说什么都不肯让他背了。
“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
凌琅说着撒开迟炀的胳膊,单脚蹦了两下,又被迟炀轻而易举拽了回来。
迟炀掌心向上,握着凌琅手腕道:“还是先把你送回去比较重要。”
……迟炀果然是要急着去做其他事。
凌琅淡淡道:“回公寓而已,几百米路,我没他们说的那么娇贵。”
迟炀:“他们?”
凌琅:“嗯。”
迟炀:“……”
刚才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班上一大帮人过来,说想组团送凌琅回寝室,被凌琅拒绝了,他们只好再三嘱咐迟炀,要他务必把琅哥安全送回寝室。
迟炀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天真如小狼崽,还以为班上那些人真能使唤得了他。
两人沉默地走了很长一段路。
快到学生公寓的时候,迟炀手机震动了一下,来了消息。
他一手搀着凌琅,一手拿出手机回复对面,直到走到宿舍楼下还没聊完。
凌琅忍不住,余光瞥了一眼迟炀的手机屏幕,聊天框内那个“白鹿踏雪”的头像,他看一眼就知道是连雪鹿。
迟炀刚把手机放回口袋,另一只手也空了,还是被挣开的。
他看着自己悬空的手臂,莫名道:“怎么了?不用我陪你上去?”
凌琅:“不用。”
迟炀:“真不用啊?”
凌琅:“不。”
一个字,连“用”都省了。
拐杖用完就丢?
迟炀眉心微跳,最后又问了句:“那今晚的学习?”
凌琅单脚往前跳了几步,侧头,露出被米白色卫衣帽裹住的小半张脸:“你去忙吧,明天之前就别见了。”
这回倒是一整句话,但也不比那一个字好到哪儿去。
淡淡说完,凌琅进了楼栋,留下一个艰难上楼的背影,以及状况外的迟炀。
迟炀站在原地仔细回想刚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但无论梳理多少遍,都没有涉嫌踩雷的点,除了他多问了几遍凌琅要不要他背,难不成是触发小朋友的自尊心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
仅凭当下是分析不出结果的,如今的凌琅就像一片幽静的湖,风吹过,表面连半朵波光都没有,倘若想要真正靠近,必须潜入湖中摸索,一寸一寸,试探深渊。
这种情况他显然已经习惯了。
于是,被无情抛下的“炀哥”牌拐杖十分轻易地原谅了小狼崽的古怪脾气。
楼道里,凌琅扶着栏杆,一只脚艰难地往楼上跳,二楼昏黄的楼梯口,有个男生在打电话。
“宝贝,你听我说,我今晚有点事,不能来八中见你了。”
“什么事啊比我还重要?”
“呃……以后再告诉你可以吗?”
“你实话说吧,这次又是跟哪个好妹妹!是不是那个姓苏的?我早就知道你和她私下在聊天了!”
楼梯间很空,电话那头激动的女声清晰地飘荡在空气中,撞得将灭的声控灯颤颤亮起,余音许久才散。
正满头大汗哄女友的男生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差点把手机吓掉,他怒气冲冲地回头,看清比他高半头的来人之后,又瞬间怂了。
凌琅在8班变成了班宠,不代表他在其他人眼中的固有形象形象有什么改变,在北高,他依旧是那个不可描述的存在。
男生屏住呼吸,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琅,琅哥,你找我?”
凌琅:“你占用公共空间了。”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男生如蒙大赦,立马往后退了两大步,边说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凌琅上楼,身后的再次传来哄人的声音,一遍又一遍解释自己和那个女生是正常朋友聊天,不是要去和她会面,不是想要丢下女友……
声音渐行渐远,终于快要上到三楼,凌琅绷着的唇角有了一丝松动,那股在公寓楼外瞬间冲出来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了。
楼道的灯光斜斜地射下来,墙根处折叠的影子越拉越长,但速度很慢。
凌琅扶着墙,一点一点往寝室门口走去,对于刚才的自己,他感到有些陌生,在看到迟炀和连雪鹿发消息的一瞬,他突然就烦了起来,毫无预兆。
那种心烦意乱的感觉甚至让他转身的时候忘了对迟炀说声“谢谢”,明明迟炀今天帮了他很多,一整天围着他转,甚至可能因此耽误了不少自己的事,比如……
凌琅目光闪烁了一下。
他努力搜寻原因,但大脑中总像有一堵墙,将他死死挡住,让他怎么都无法继续探寻根源,他像只困兽一样在那堵“墙”边兜了几步圈子,然后,放弃了。
他最近老是这样,莽撞,且莫名其妙。
掏钥匙的时候,凌琅依旧皱着眉,对自己无端又无头绪的心烦感到非常无语,然而,更让他无语的事情还在后面。
他刚推开门,迎面一股潮湿扑来,整个客厅的地板都被水泡着,他立刻趟水进屋,所到之处都是水,卧室里床也潮了,不仅如此,屋里还散发着令人难忍的异味。
凌琅检查了一下,发现水应该是从上面漏下来的,他到四楼一看,果不其然,某个宿舍门户大敞,有两个维修工人进进出出,宿管也在。
作者有话说:
看来今晚是住不了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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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只對清心动、夏兔tuuuuuuu的鱼粮投喂,啾~
第32章
凌琅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住在这间宿舍的是个高一学弟,刚来学校就被科普过凌琅的骇人事迹,他站在宿管身后,一时不敢发言。
宿管:“他这个屋子的管道裂了,漏水。”
凌琅:“我寝室也被淹了。”
小学弟闻言,大惊失色,连声道歉,生怕被传说中的北高校霸拖出去揍扁。
然而,想象中的血腥事件并没有发生,凌琅淡淡道:“没事。”
宿管:“这边的单间满了,对楼还有一些空的双人间,我安排一下,你们先过去住。”
两人都没接话。
过了一会儿,小学弟弱弱试探道:“那个,要不,您今晚和我挤挤?”
紧张得连敬语都用上了。
凌琅正在想翻墙出去住酒店的可行性,但他的右脚显然不支持这个高难度的远大理想。
他透过房里的窗户,遥遥看向对面三楼那间双人公寓,心思猝不及防地微动了一下,漾起细小的涟漪,然后像弹簧的震动,一圈带着一圈,一发不可收拾。
“不用了。”他转身,摆摆手,“我有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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淌着积水晾好床垫,剩下的等着宿管带人来处理,凌琅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塞进书包,逃离了臭烘烘的寝室,单脚跳到了迟炀寝室楼下。
天已经完全黑了,今夜没什么星星,唯有一轮弯月,挂得很遥远。
凌琅仰头看了眼迟炀的宿舍,窗口没有亮光,看来迟炀外出还没回来。
他站在路灯下,一团黑影突然从墙角奔出来,横冲直撞地窜到他脚边。
他不看也知道是谁,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随身携带的狗粮,拆开撒在地上。
屁桃一反常态地没有吃,而是凑上前,用小鼻子轻轻拱了拱凌琅的右脚,然后抬起湿漉漉的眼眸嗷呜了几声,似乎是看出凌琅脚受伤了。
凌琅用足尖点点旁边:“吃吧。”
接收到指令,屁桃只好乖乖坐下,吃起了狗粮。
凌琅双手插兜,低头看着屁桃。
阳春时节的屁桃长大了不少,不再是刚开始那只巴掌大的小奶狗,身上黑白灰的花色也长开了,比起马赛克,更像一只减过肥的奶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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