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轻碰了一下迟炀指尖,却被迟炀顺势整个握住,重重一捏,拇指指腹还在手背摩挲了两下。
夜幕降临,住院部灯火通明,护士和家属穿梭在走廊和大厅,出大楼的时候,凌琅双手插兜,快步走在前面。
迟炀绕开迎面而来的人群,两步追上去:“小琅,走这么快干什么?”
凌琅:“是你走得太慢了。”
迟炀:“原来如此,那我得跟紧点了。”
说完,他右臂从后方虚贴在了凌琅的左臂上,见凌琅没有躲开,也没有表示反感,他便轻轻靠了上去。
两人手臂交叠着走了一会儿。
迟炀看着凌琅一如既往的冷淡侧脸,又道:“刚才侯思杰问我的时候,我没说毕业之后会思念你,你不会生气了吧?”
凌琅淡淡道:“想不想,那是你的自由。”
迟炀:“本质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凌琅心脏突然被什么搔了一下,沉默片刻,道:“哪里不一样?”
迟炀笑道:“我们大学还在一个学校啊,离别是他们的,不会属于我们。”
五月底温柔的晚风拂过,凌琅心里那点隐隐冒头的东西也随着风消散了。
他想问迟炀,当初迟炀去A国的四年难道不算离别吗?
但最后并没有问出口。
他们现在是朋友,而那时候连朋友都不算,又哪里来的离别呢?
-
高考前的最后一天没有课,教室的黑板上写满了各科老师对学生的鼓舞和祝愿,老刘也来学校了,在黑板的正中间写下“天高海阔再相见”。
大家带了留言册互相写留言。
薛婕给凌琅留了一句话:生活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而是我们记住的日子。
凌琅很喜欢这句。
考场公布后,大家都被打散了,有很多人甚至不在北高考点,只有凌琅和迟炀,很巧地被分到了挨在一起的两间考场。
王每戏说:“好家伙,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顶峰相见吧,又给嗑CP的学妹们增加了一个新嗑点!”
第二天清晨,就如同某个经历过的、普普通通的日子的开端,大家来到学校,坐进他们最熟悉的考场,完成了高中最后的旅程,给青春画下一个阶段性的句点。
由于凌琅美术校考分数很高,所以文化课压力比较小,而迟炀作为整整半学期的年级第一,更是毫无压力。
考完试,凌琅回学生公寓收拾东西退宿。他东西不多,很快就整理完了。
离开的时候,凌琅忍不住回头,看着那方小小的书桌许久。
脑子里突然不受控地闪过很多画面——
电闪雷鸣的雨天给他递了一杯温水的迟炀;
和他靠在一起安静做题的迟炀;
愁眉不展地那些习题册找他问数学题的迟炀;
伏在暖白的灯光下对他微笑的迟炀;
……
他在这间小屋子里住了三年,记忆却仿佛被锁定了一般,每个色彩鲜明的画面都有同一个人,而在此之前灰暗的日子,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抛在脑后,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那是孤独的,无望的。
那些被深深刻在脑海里的,即使不是真的,也有着不可否认的美好。
就如同老刘说所说,它们闪闪发光,珍宝一样。
迟炀从考场出来,被年级主任叫住问考试情况,耽搁了一会儿。
回宿舍后,他很快就收拾好东西,一股脑地塞给来接他的堂哥,然后跑到对面的宿舍楼,正巧撞见凌琅拉着行李箱,和那张书桌默默遥望的一幕。
他很少在凌琅眼中看到这么丰富的情绪,如同被春风吹皱的水波,倒映着蓝天、白云、垂柳……混杂了一切美好的东西。
他内心突然一阵无法言喻地悸动,快步走到凌琅身后,又在伸手触摸的前一秒克制住了冲动。
凌琅发现迟炀来了,立刻收回了目光,问:“你怎么这么快就收拾完了?”
迟炀笑笑:“有我堂哥帮忙。”
但其实是“怕你先跑了”。
凌琅点点头,不再说话。
迟炀:“跟我回家吧,我伯母他们都在等你。”
凌琅摇摇头:“就不麻烦他们了,我妈给我准备好了住处。”
迟炀没想到凌琅他妈居然速度这么快,只能暗暗后悔没有提前沟通好。
直到离开学校的前一秒,迟炀还在不懈地盛情邀请凌琅去他家住,拿出了余淑慧当初劝他回家住的架势,但还是不出意外地被第一百次拒绝。
高中生最多的就是书,其他东西倒是没多少,凌琅叫了辆车,把几箱行李塞进后备箱,正要上车的时候,突然感觉裤腿被什么蹭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发现是屁桃。
他蹲下身,摸了摸屁桃的小脑袋,道:“屁桃,我毕业了。”
屁桃仿佛知道他要走了,没有以前那么闹腾,只是用脸颊贴着他的手。
凌琅问:“你想跟我走吗?”
屁桃当然不会说话,但尾巴摇得欢快。
凌琅思索片刻,一把将屁桃抱起:“走吧小子,跟我回家。”
作者有话说:
这章过渡一下。
终于毕业啦!别急,迟炀会努力让“友情”变质的~
*生活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而是我们记住的日子。
——加西亚·马尔克斯
第67章
凌琅坐在出租车上,收到了关燕发来的语音消息:琅琅,毕业快乐!妈妈在B国出差,近期赶不回来,等我回国请你吃大餐。你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家了吧?那边环境还不错,你先住进去,适应一下,缺什么东西就跟我讲,我让你叶叔叔给你送过去。
凌琅回复:谢谢妈妈。
早在上周,关燕就已经把房子收拾出来了,是个装修简约的两室一厅,生活用品也一并准备齐全,他可以直接入住。
和母亲聊完,凌琅刚要关掉手机,迟炀突然发了一条消息过来:小琅,你住的地方在哪?
凌琅没有立刻回复,拇指悬在键盘上好一会儿,然后,他将拇指蜷进掌心,转过头,望向窗外急速倒退的夜景,直到怀里的屁桃舔了一下他的手,他才收回视线,摸了摸屁桃的头,问它怎么了。
屁桃趴在凌琅胸口,尾巴在凌琅大腿上扫了扫,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熄灭又亮起了好几次的手机屏幕,还想用小爪子扒拉。
最终,凌琅还是给迟炀发了个地址过去。
-
屁桃到了新环境,一下从风餐露宿的流浪狗变成了娇生惯养的宠物狗,有点儿不适应,每到天一亮就总想着出去遛弯,连续好几天都准时准点地给凌琅送上叫醒服务,比高中上课那会儿的闹铃还早。
凌琅没办法,只能配合屁桃的生活习性,早晚带它去小区对面的公园散步,其他时间就在家里画画,多数时候画的是各种状态下的屁桃,偶尔,他心头也会闪过一个身影,落笔的时候总会有种画他的冲动,然后被他用更大的意念压下去。
画画这种事,不能总参照一个人画,这样很难有什么长进,就像人生,不能只守着着一段过往,固执地停滞不前,那样就会错过太多色彩。
这还是那个人教给他的道理。
高考之后,大家一下子无所事事了起来,8班班群里的消息动辄999+,凌琅每一条都会很认真地看,这样就好像他也参与到了集体聊天中一样,但其实,他很少发言,除非有人提到他。
比如现在。
薛婕:好久没在群里看到琅哥了,有人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吗?
于志锐:不知道,我来帮你@凌琅。
凌琅:散步。
王每:不是吧不是吧?不会又是和校草过二人世界吧?
凌琅低头看了眼狗绳的另一端正在和一只漂亮的小博美打招呼的屁桃,回复:和狗。
事实上,自从高考结束那天北高一别,他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过迟炀了,虽然迟炀每天还是会给他发“早安”,跟屁桃一样准时,但他们的交流,也仅限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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