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年眼皮还轻轻抖动,一看就是在装睡。
严锐之看得有趣,一时间还在思考,如果现在戳穿他,贺年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是装模作样地耍赖,黏着他说没力气了不想去隔壁,还是借口客房太冷,好不容易暖好了,懒得过去。
或者干脆就咬死不承认,直接说自己是真睡了,现在迷迷糊糊的答不出自己的问题。
好像哪一个可能在贺年身上都有可能发生。
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做。
这张床足够大,严锐之躺下,与他盖上同一张薄被,伸手关掉了落地灯。
室内就只剩一点未尽的月光了。
算了。
严锐之闭上眼的时候想。
既然贺年今天这么卖力,也不在乎自己伤口,就随他去吧。
第27章
严锐之原本以为身旁躺了个人会不适应, 没想到这一晚依旧好眠。
跟上次一样,醒来的时候贺年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围在厨房的炉灶旁忙活。
原以为还是简单的吐司火腿蛋加牛奶, 没想到这回贺年开了火,模仿着严锐之第一次去他出租房里时,做了两碗阳春面。
两个陶瓷碗并列在一起,一碗放葱另一碗不放, 上面还卧了两个煎蛋, 看上去赏心悦目。
上回贺年的蛋还会煎破, 今天看上去就有了明显的进步,形状完整, 还有一圈焦脆的边儿。
听见动静,贺年循声转过头来,跟严锐之隔着一片热腾腾泛着食物香气的白雾, 弯着眼睛笑了:“早!”
严锐之心底微微动了一下, 莫名想起那间老旧泛黄的厨房, 和摆在台面上的一堆或失败或勉强成功的“试验品”。
他坐下来, 用筷子戳了戳那中间的煎蛋,蛋黄居然还是半流心的。
贺年关了火,也跟着坐回来, 只是没动筷子,用一种期盼的目光亮闪闪地看着严锐之。
跟小学考了一百分,立刻就要一路小跑着把试卷递到家长眼前的孩子似的。
也不藏着掖着,很明显, 就是要等夸。
严锐之顶着贺年的目光淡然地动了筷, 没说话。
直到他吃了一半, 贺年像是自己先憋不住了, 小心地问:“还行么?”
就算知道这道菜没什么难度,但作为一个半月前还是厨房杀手的人来说,确实是不小的进步。
严锐之故意放下筷子,微微抬眸:“食不言。”
要是不给他夸奖,不知道贺年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结果对方不死心:“那您就吃完了再给评价。”
只是严锐之没惯着他,吃完了也不说话,自己走到厨房把脏碗搁到洗碗机里。
“谢谢严总的鼓励!我以后会努力的!”没想到贺年喜滋滋地开了口,支着下巴看他。
“我没说你做得好。”严锐之十分冷淡地开口。
“没事没事。”贺年完全不在意他的态度,开始搬出自己那一套惯有理论,“虽然严总没有明说,但只要您动了筷子就说明并不是难以下咽,不是难以下咽的话就说明已经做得还行,更何况您不仅动了筷子还差不多吃完了,天哪!那不就是对我最好的褒奖吗!说明不仅不是难以下咽,还是有了质的飞跃!”
“……”严锐之嘴角紧绷地听他扯完,无语至极地把车钥匙往他身上一扔,“去开车。”
“哎!”贺年没有半分怨言,笑吟吟接了过来。
严锐之正站在门口的镜子前系领带,轻飘飘瞥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
出门赶上早高峰,路况不算太好。
严锐之坐在副驾驶听广播,贺年目不转睛开着车,偶尔跟他搭一两句话。
遇上特别拥堵的时候他也不见什么烦躁的情绪,只会手指敲着方向盘,哼一两句歌,看上去心情很好。
“哎,严总,”贺年叫他,“我俩一起迟到怎么办?”
严锐之不想搭理这种废话,骗他说:“扣工资。”
“噢。”贺年声音悻悻。
严锐之听得想笑,漫不经心地补刀:“全勤奖不少的。”
其实对于他们这种公司,全勤奖是有,但一般也没太多员工真能拿到。
然而贺年一副损失重大的模样:“那完了。”
思考片刻后他又问:“您上课的时候我跟着去,我记得这个情况不算我缺勤?”
“看心情。”严锐之头往后背一靠,端起水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生出自己好像宰割韭菜的万恶资本家似的。
“那……”贺年声音犹犹豫豫,“有些东西能报账么?”
严锐之还以为他说的是做饭之类的食材,结果还没等他应声,贺年声音略有羞怯地补完:“比如润滑——”
“开你的车!”他立刻出声打断,侧过头看着窗外。
现在的年轻人一大早都在想些什么?
满脑子都是不堪入目的东西!
然而象征着初升太阳朝气蓬勃的男大学生继续死缠烂打:“所以严总要是扣了全勤你那儿报不报销……”
“……”严锐之忍无可忍,第一次想不按流程直接把这人开掉算了。
“严总,严总您怎么不说话啊?”
“闭嘴。”严锐之从嗓子眼里冷冰冰地挤出最后两个字,还是因为对贺年今天做了早餐才有的一点宽容。
“噢!”
男大学生说闭嘴就闭嘴,只是嘴唇抿紧了,还要哼哼一点旋律出来。
严锐之面无表情地闭上眼。
但还挺好听。
-
到公司楼下的时候两人还遇上了梁小优:“严总早上好。”
看见他们站一起,对方倒是没多想,只是心疼地看了贺年一眼,还以为他在上班路上都能遇见严锐之,等严锐之进了自己的那部电梯,梁小优才凑过来关心他:“小贺,刚来是不是还不太适应?”
“谢谢小优姐,还挺好。”
“我看你跟严总一块儿,是路上遇到了么?”梁小优还是决定为自己的老板说两句话,“我知道你现在在他办公室的隔间,压力肯定很大,但我们严总其实特别好,你别看他这样,心肠很软的。”
她的原意是开导一下贺年,对方听见她这么说果真很乖巧地笑了笑:“嗯。”
是心肠挺软的。
这句话他留着没说。
接下来的几天都很平静,贺年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里迅速熟悉了一切流程,开始渐渐上手。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分给了数值策划,工位却没动,还在严锐之的隔间里。
对此好奇的同事们议论纷纷,都说看来严总这次要手把手教个关门徒弟了。
而且每次贺年从严锐之办公室里出来,都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可是严锐之以前的严厉出了名,大家都同情地想,小贺人好脾气好,被训斥了也能忍着,将来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这样的传言一来二去就传到了郝帅的耳朵里。
这天严锐之去安京大学上课,大家都知道贺年还是学生,亲眼目睹了他当了严锐之的司机,拿着严锐之的课件上了严锐之的车,两人一起离开公司。
休息时间郝帅推开茶水间,就听见两个同事万分同情地说到这个事。
“天哪,小贺上了严总的车。”
“还是小贺开的车!”
“我看他脸色好像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因为什么项目被严总冷着脸骂了……”
“下次买蛋糕给他捎一份吧,孩子怪可怜的。”
郝帅手里的水杯差点没握稳,走上去求证,发现同事所言句句属实,当下就坐不住了。
作为一个孤独的知情人——自以为掌握了内情的郝帅心里唏嘘,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中间发生过什么!
于是郝公子难得勤勉,下午事情做完了原本想早退,这次愣是等到了严锐之上完课,看着贺年开车把他送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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