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珏和早上穿的不是一身衣服,灰色短袖换成橙红色卫衣,显得稚嫩。戚不照话音刚落,他肉眼可见地坐立难安起来。
折磨着地毯上粗糙的纹样,高珏开口问:“安河,你吃饭了吧?要不要先回房间休整一下,我们等等你。”
恋爱综艺里刚开头就撕破脸抢人是大爆点,导播看到这幕估计要笑得合不拢嘴。
黎宵不耐:“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吧。时间也不早了,拖下去要玩儿到凌晨,熬夜加速衰老。”
他俯身,起开一罐度数极低的果酒,气泡声细碎却聒噪。铁片相撞,像人下颌骨紊乱时的弹响。
丛安河脸色不变,把斜背的包撂在一边。
“抱歉,忙了一天没来及看通知。今晚有什么特别节目?”
他在戚不照身边落座。高脚凳,重心不稳,架上去的一瞬,戚不照抬手扶了一把。
指节修长,轻松掐住他手腕,大概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温度偏凉。戚不照掌心疤痕凹凸不平,夏天时小臂裸露,感知更为明晰。
丛安河喝过酒,眼眶润湿。戚不照一瞬不转地盯着,丛安河和他对视,轻声发问:“看什么?”
夏夜中吐息温热。戚不照似笑非笑地松开手,什么也没说。
高珏不再看丛安河,指甲习惯性挠起来,低着头捏碎了两颗葡萄,甜腻的汁水流了一手,他默不作声抽纸擦掉。
霍流馨看在眼里,腹诽一句难搞:“晚餐时节目组发来的消息,让我们今晚公开各自的职业和年龄。”
恋爱综艺的老套路。成年ao恋爱远不比青春期时单纯,除了信息素,职业年龄收入都很影响择偶判断。
在第一期留白,让嘉宾互相揣度,也让观众凭印象猜测,是炒热话题的有效手段。
丛安河来之前做过准备,看过几期beta视角的恋爱综艺。不清楚有没有台本,许多嘉宾在职业公开后,心动对象会发生转变。
“好啊,”他问:“从谁开始?”
黎宵一仰头,一罐气泡果酒咕咚进肚。他线条硬朗,嘴角牵起来,帅得不太正经:“就用这个。瓶口转到谁,谁就报三个关键词让大家猜,每人只有一次机会,猜错了的可要喝酒啊。”
铝制的罐子横在圆桌中心,露出节目第二大赞助商的商标,因为惯性还在打转。
有意思,莉莉娅率先道:“我同意。”
霍流馨和高珏紧跟其后,没有意见。戚不照一向懒得发表意见,黎宵便把目光落在丛安河身上。
丛安河笑笑,把罐子按住:“我没有意见,你先手。”
规则敲定,黎宵第一把却抽中了自己。
他低声笑骂句fuck,往沙发一躺,两臂一抻:“把自己坑进去了。我其实挺好猜的,合同、媒体、包装。”
莉莉娅抢答:“文化产业。”
她浅色的眼睛总严肃又笃定,黎宵原本还想故弄玄虚,但被她盯上,很快败下阵:“好吧,我和留学时候认识的朋友合开了一家经纪公司,起步刚两年,旗下现在有三名歌手、六名演员。今年二十六,不是本地人。”
霍流馨鼓了鼓掌:“年轻有为啊黎总。”
“客气客气,我就是瞎折腾。”
黎宵谦虚两句,瞥了眼戚不照,希望得到什么回应,但奈何人连头都没抬。他干咳以掩尴尬,空易拉罐又被转动。
这回被指到的是高珏。像受惊的兔子,他肩背忽的打直,指甲在垫子上抓了两下:“图纸,植物,还有城市规划……”
莉莉娅手指磨了两下桌子,再次抢答:“园艺设计。”
高珏一愣,耳后微红:“嗯,是,我在一所设计院工作,今年二十八岁。”
丛安河没想到高珏和自己同岁,他看上去要更小一些。
高珏很敏感,丛安河的两次打量被他捕捉,他抿起上下唇,不太明显地笑了笑。
罐子又转了两轮,先是指向霍流馨,后是莉莉娅。
前者是某证券公司的高级精算师,今年三十岁,高收入群体。后者是某名校新闻专业的硕士在读,二十四岁,混血,本科毕业前一直在国外生活。
轮到莉莉娅转起易拉罐,这位学新闻的斯拉夫血统姑娘,按着易拉罐时下手非常轻,应该是估算清楚,罐子几乎只划了一圈半,最后瓶口非常精准地冲向丛安河。
丛安河皱了下眉,动作很短促。
“我们换个玩法。”莉莉娅一改刚刚态度,目光灼灼,像在审犯人:“我替你说三个关键词,如果有一个没说中,我喝三杯;如果全中,你喝。”
丛安河意外,指腹拨起腕上的珠子:“赌这么大吗?”
莉莉娅颔首。
气氛如此古怪,偏有人还要捣乱。
砰砰砰三声。
戚不照起开三瓶酒,推到两人中间。
众人目光聚在他身上。前几秒还安静得像会呼吸的尸体,转眼便诈尸,他显然来了兴致,盯住莉莉娅:“好啊,你来。”
丛安河:“……”
莉莉娅:“……”
被这位行事不羁逻辑诡异的omega打乱节奏,莉莉娅愣了下才伸出三根手指。
“普通话、专业知识,最后是,”莉莉娅再次从头到尾地将他打量,一锤定音:“……讲台。”
前几轮莉莉都猜得太准,以至于话音刚落霍流馨就啊了一声:“小丛是老师么,教初高中还是高校?”
高珏眼睛亮亮的,追过去看他。
丛安河没说话,黎宵以为他默认了。
教师群体,社会地位较高且收入稳定,但心酸苦楚不为外道。黎宵二代堆里泡大,不觉得构成威胁,他没出息地松了口气:“行,那咱们丛老师愿赌服输,喝吧,三杯。”
像推倒多米诺骨牌,眼看骑兵牌依次倒向将军,戚不照却伸手拦下,跃抛物线撞牌的钢珠便脱了轨。
“你猜错了。”他说。
客厅闹哄哄,转瞬安静下来。
答案被质疑,是高珏一愣,先问:“什么意思?”
戚不照的臂展距离十分长,他把三瓶酒悉数推到莉莉娅面前。他眉骨高而眼极深,不笑时即便倦懒也显得冷峭:“你猜错了,这酒该你喝。”
莉莉娅问:“错在哪里?”
“不是讲台,是舞台。”戚不照问:“小安哥,我猜的对么?”
丛安河手一松,平均直径八毫米的青绿玛瑙相撞,几不可闻发出声响。
在人际关系里他向来游刃有余,但此刻眼睑颤了两下,这种不受控的肌肉痉挛从这场对赌开场就初见端倪。
大梦初醒般的,他腕骨一动便咔咔作响。
“对。”他答:“我是话剧演员,今年从业满五年。”
莉莉娅神情古怪,她打量他良久,抬手猛地灌进几杯酒,丛安河开口拦,她不听,侧过脸不再讲话。
霍流馨忍不住问他:“你和小戚以前认识吗?”
话剧这行是文艺的分支,严格来说在职场里不算主流。几乎是不可能被盲狙到的职业,戚不照回答时态度又太确然,很难不让人多想。
但。
由上而下约四十五的角度,丛安河悄然描摹戚不照的侧脸——长发松散,面颊瘦削却俊美。
这样的人,见过还能忘记的该是脸盲。
“我和他不……”
“单方面认识。”
戚不照再一次打断。
“小安哥在业内很有名气,我看过两场他的话剧。”他把当轮盘用的空酒罐扔进垃圾桶,整理裙摆褶皱时漫不经心:“时间不早,就不卖关子。我二十三岁,如各位所见目前走不了路。”
“职业是,”像有意说给谁听,他顿了顿,目光在身侧着落又移开:“无业游民。”
第7章 离你远点
丛安河失眠了。
他睡眠不规律,在婴儿时期就初见端倪。别人家孩子再不济白天哭叫晚上酣睡,他在二十四小时里片段式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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