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江北,压沉了声音,用命令的语气说了句:“走快点。”
但江北仿若未闻,仍旧低着头,慢吞吞地往前挪着。
江岌看着她,胸口的怒气随着她挪动的每一小步而愈发累积。
他朝江北走了过去,几步走到了她面前,江北随之停下了脚步。
“走这么慢,”江岌冷冷道,“是想趁我不注意再接着跑了?”
“没跑,”江北偏过脸,用一种听上去无所谓的语气说,“就是想出去散散心。”
“散心?去哪散心?”
江北不说话了,无所事事地看着周围。
“说话。”江岌加重了语气。
“不知道。”
“随遇而安是吧,”江岌冷笑一声,“挺酷的。”
江北不吭声,只是撇了撇嘴。
“吃喝怎么办,”江岌语带嘲讽,“又打算重操旧业?”
“我干什么要你管。”江北没什么语气地说,“反正我能养活自己,又不给你添麻烦。”
“行,我谢谢你。”江岌的脸色冷了下来,面沉似水地看着她,“陈江北,你给我长点记性。上次我怎么说的,你要是再敢偷东西,就给我滚,我他妈不想养一个小偷!”
江北不说话了,沉默地看着远处的某个方向。
“要走是吧,高铁站还是飞机场,我送你过去。”江岌走过去,伸手抓起她细瘦的手臂往前走。
江北不动,凭借着鞋底的摩擦力站在那儿,抗拒着江岌的拖拽。
类似的场面已经在两个人之间发生过很多次,每次都是以江北认错、江岌松手为结局,但这次江北一直没说话,眼泪开始在眼眶打转。
江岌增加了手上的力气,拖拽她整个人往前走。
江北这才意识到江岌以前根本没用力,因为现在江岌轻轻松松地就让她的鞋底擦过了地面。
跟以前有意吓唬她的架势不同,这次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她送走。
明明之前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这座城市,然而被这样拖拽着往前走,江北却开始觉得有点害怕了。
“我这次没偷东西!”江北忽然惊惶地喊了一声,眼泪紧跟着就掉了下来。
江岌手上松了点劲,但脚步没停,仍拖拽着她往前走。
眼泪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江北哭出了声:“我不想你因为我当不成明星。”
江岌怔了一下,随即脚步顿住,就这么站了几秒之后他卸去了手上的力气,转过身看着江北没说话。
自打江岌跟江北一起生活以来,江北从来都是一副对什么都挺无所谓的样子,哪怕犯了天大的错,也从来没当回事过,更从来没哭成这样。
江岌松开了她的手臂,看着她问:“谁和你说的?”
“他们说我是小偷,”江北答非所问,哭得停不下来,“你会因为我当不成明星。”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陈江北,”江岌皱着眉说,“什么傻子说的话你都信吗?当不当明星他们说了算?再说你怎么不问问我,到底想不想当这个明星。”
“可我……可我想让你当明星。”江北呜咽着说完了这句话。
不远处的出站口传出一片喧闹声,应该是有一班火车到了站。
江北越哭越凶,几分钟就哭抽了,哭得打起了嗝。
江岌还从没见她哭成这样,一时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其中又掺着一点心酸和不是滋味。
“走吧,”他微微仰头呼出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回去再说。”
江岌往前走着,这次步子迈得没那么大,江北跟在他旁边,也不像之前那样慢吞吞地挪着步子了,只是她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还是哭得停不下来。
走到摩托车旁边,江岌开了锁,见她哭得满脸都是眼泪,从兜里拿出纸巾扔给她,语气不怎么耐烦:“行了,赶紧自己擦擦,鼻涕眼泪的别蹭我身上。”
他说完跨上了摩托车,江北擦了眼泪又擤了鼻涕,正要爬上车,江岌侧过脸说:“鼻涕纸去垃圾桶扔了,攥手里恶不恶心。”
江北低着头走去垃圾桶扔了鼻涕纸,然后走回来,踩着摩托车的排气管爬上了后座。
骑着摩托车往回走,江岌总算觉得轻松了一些,脑中浮现出施尧那张因挨揍而扭曲的脸。
当时因为秦青卓在场,他不想让秦青卓太担心,所以下手的时候留了不少力。
然而想到刚刚江北说的那几句话,还有秦青卓在网吧门口挨的那句骂,他就无法咽下这口气。
当时应该揍得更重一点的。江岌想。
半小时后,摩托车停至排练室门口,江岌熄了火。
见身后的江北不动,他侧过脸催了句:“到了,快点下车。”
然而江北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他身上。
睡着了么……江岌在她膝盖上捏了一下,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
以往他这么做的时候,江北会立刻清醒过来,然而这次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岌觉得不对劲,又更重地捏了一下,然后叫了声“江北”。
江北仍旧没应声。
“操。”江岌骂了一声,捏住江北的手腕试了试脉搏,然后启动车子掉头驶了出去。
第96章
凌晨深夜,普济医院退去了熙熙攘攘的人潮,间或有救护车从门口驶进驶出。
江岌收起手机,拿着手里的缴费单,朝血液透析室大步走过去。
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拿出来看一眼,秦青卓打来了电话。
江岌脚步停顿,抬眼环顾四周后,朝楼道尽头没人的那处地方走了过去。
电话接通,秦青卓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你们到了吗?”
“到了,”江岌走到窗边,“你刚是不是给我发消息了,我一直没看手机。”
“我猜也是,”秦青卓听上去语气挺放松,“跟江北聊过了?”
“聊完了,”江岌说,“别担心,聊得挺好的。”
“江北……”秦青卓欲言又止,顿了顿说,“算了,等明天当面再说吧。”
江岌能猜到他想问的是什么,“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和交谈的人声,电话那头秦青卓捕捉到异样:“你不在排练室?”
“出来买点药,”江岌微低着头,语气如常,“江北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严不严重,需要我过去么?”
“不严重,小感冒。”江岌看着手上缴费单上的字,“你这几天就别过来了,外面蹲了不少狗仔,等我过去找你吧。”
“你居然知道防狗仔了啊……”秦青卓笑了一声,“那行,买完药早点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儿就随时联系我。”
互道晚安后就挂断了电话,江岌后背倚着墙,轻轻呼出一口气。
秦青卓应该没听出异常,毕竟他自信对撒谎这事得心应手,不会被轻易捉住把柄。他也不希望秦青卓听出异常来。
某种程度上秦青卓生活的环境其实挺单纯的,去城中村那些网吧找人的时候就能看出来,秦青卓跟那样的环境有种强烈的割裂感,估计以往从来不会有人当面对他说出“同性恋真他妈恶心”这种话来。
那个瞬间他是真的挺后悔带秦青卓来这种地方的。
网络上的那些人说的也没错,江岌想,以前自己确实就是个混混。
所以能遇到秦青卓,还能跟秦青卓在一起,真是……挺不可思议的。
到现在都觉得很神奇。
透析室紧闭的大门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江岌从思绪中脱离出来,直起了身朝医生走过去。
“生命体征平稳下来了,”医生说,“人刚醒了一会儿,现在又睡过去了。多亏你送得及时,这要是拖上几个小时才过来的话,保不准会有生命危险……我记得之前就发生过类似情况,也是你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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