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的记忆浮现出来,秦青卓顿觉有些感慨。当时怎么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江岌还会再陪自己来做检查,而检查目的是自己想和江岌一起登上舞台开口唱歌。
“怎么还用你出来啊,”秦青卓迈上台阶,朝谢程昀走过去,“不忙了么?”
“出来透透气,做了一天的手术都要闷死了,”跟秦青卓说过话,谢程昀又朝江岌看过去,“进展比预想的顺利啊。”
江岌“嗯”了一声:“我也没想到。”
“走吧,”谢程昀笑道,带着他们往电梯方向走,“先去诊疗室做个检查。”
进了诊疗室,秦青卓躺到诊疗床上,江岌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陪着他。
谢程昀拿了检查仪器走过来:“最近觉得怎么样?”
“今天早上耳鸣了一会儿,”秦青卓说——他指的是江岌给他听那首《陷入我梦里》的时候,“响得有点厉害,不过持续时间不算太长,别的时间几乎没怎么耳鸣过。”
谢程昀“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拿起仪器给他做检查。
冰凉的金属探入耳道,秦青卓感觉到自己的手陡地被握紧了。
他看向江岌,此刻江岌看着检测仪器的显示屏,下颌线条紧绷,喉结比平时更凸出一点。
类似的检查秦青卓这四年已经做过上百次,每次做的时候其实都有点抗拒,但这次看着江岌比自己还紧张,他却忽然觉得没那么抗拒了。
“你别紧张。”秦青卓看着江岌说。
“疼么?”江岌低声问了句。
“耳朵不疼,”秦青卓说,“不过你把我的手握得有点疼。”
闻言,一旁的谢程昀顿时笑出了声。
江岌“哦”了一声,抿了抿唇,握着秦青卓的手放松了一点。
之前秦青卓做检查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时候才能赶紧结束,这种心情这次却被“少年人真是可爱啊”这种想法冲淡到所剩无几。
以至于金属仪器从耳朵里退出来,他才觉出这次的检查好像比以往结束得都要更快一些。
“结果怎么样?”秦青卓看向谢程昀,江岌的目光也落到谢程昀面前的显示屏上。
谢程昀一边看着检测仪器的显示屏上,一边在键盘上敲着检查记录:“你居然会主动问起结果,不容易啊。”
“我以前没问过么?”
“反正近两年是没主动问过,”谢程昀打着字说,“再往前倒是问过,但每次都是忧心忡忡的语气,好像明天就彻底失去听力了似的,这次嘛……听起来倒是还挺期待的。”
他这样说,秦青卓好像也觉出了不同,以往做检查的时候最害怕听到谢程昀跟他说结果,这次倒好像生出了一种期待感。
“好像还真是,”他笑了笑,“那这次还跟以前一样么?”
“其实也差不多,不过以前每次的结果也不坏啊,是你太悲观了,总觉得没有起色,但其实在我们医生眼里,能维持一个不错的现状,已经是很理想的结果了。”谢程昀敲完了检查结果,抬头道,“不过这次的指标确实比之前要好一点。”
以往听到谢程昀这么说,秦青卓的心情并不会有什么波动,因为“好一点”这种说法,距离他想要的结果实在是相差太远了,但这次他却觉得安心了一点。
打印机发出嗡嗡的运作声响,谢程昀将打出来的结果递给江岌,江岌快速浏览一遍,又问:“那上台唱歌会不会出问题?”
“其实按照以前的检查结果,上台唱歌也不会有问题。”谢程昀说,“我还是那个看法,手术之后之所以出问题,跟器质方面的关系已经不大了,主要还是精神方面的原因,青卓你实在是太焦虑了。”
江岌把检查结果递给秦青卓,秦青卓一边浏览一遍听谢程昀说着话——
“所以我觉得,你们这次的合作舞台倒是个不错的机会,两个人一起上台,确实比一个人站上台更合适一点,会在心理上有种安全感。如果心理上的问题能逐渐克服,再配合器质方面的治疗,话我不能说得太满,但我个人认为,只要没有强烈的外部刺激,复发的几率应该会相当低,甚至可以达到治愈的可能。”
秦青卓轻轻“嗯”了一声。
做完检查,江岌下楼去交检查费用,秦青卓则跟谢程昀在他办公室聊了一会儿。
“距离上次见面也没过多久,”谢程昀倚着办公桌打量他,“但我觉得你真是变了好多。”
“嗯?”秦青卓看向他,“哪儿变了?”
谢程昀想了想说:“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感觉你这个人啊,身上好像总蒙着一层雾,平时虽然也跟人有说有笑的,但底色好像总是悲观的。最近给我的感觉吧,就是那层雾消失了,终于有了那么点发自内心快乐的感觉。”
“是吗。”秦青卓笑了一声,“原来你之前是这么看我的。”
“我看人还是挺准的,”谢程昀也笑,朝门外抬了抬下颌,“小朋友挺靠谱的,你知道前几天他是怎么来找我的么?林栖,夏绮,段崇,栗子,全都被他给拉过来帮忙做说客,特真诚地说他不希望你这辈子都被这个事困住,说只是希望你能开心一点……把我都给整感动了,我说这事儿我真帮不上什么忙,我能做的就是带你去找找青卓之前看过的心理医生,不过她愿不愿意跟你透露相关情况,这就得看你自己了。一开始我都觉得没戏,Julia那么专业的人,根本不可能跟他透露病人信息,但你知道他怎么做的么?”
“怎么做的?”秦青卓挺感兴趣地问。
“他没去缠着Julia问你的情况,就自己回去录了那首《陷入我梦里》——你应该听过了,就是跟你合唱的那种形式,然后拿过去给Julia听,问她这种方法可不可行,会不会伤害到你……真是绞尽脑汁啊,”谢程昀说到这笑了一声,“能看出来,这小孩真挺喜欢你的。”
在此之前秦青卓只知道江岌去找过自己的心理医生,却没想到中间的过程会是这样的,更没想到这个脱敏的办法会是江岌自己想出来的,心里涌上一种略微发胀的感觉,他笑了笑,看向谢程昀打趣:“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不容易,你不是独身主义么,应该泼我冷水才是啊。”
“我是那么不解风情的人么,”谢程昀笑道,“再说了,我也是从十九岁过来的好吧。”
“也就是说你也有过这种时候?”秦青卓挑了下眉梢,“真看不出来,要不一起吃个饭,我们详细就这事儿聊聊?”
“别别别,”谢程昀笑着摇头,“真没什么可聊的。”
江岌这时交完了费用,推门走了进来。谢程昀看过去,抬手拍了拍秦青卓的肩膀,“我也正好要回去,走,顺道送送你们。”
“借机转移话题啊你,”秦青卓笑道,又说,“不聊就算了,但饭还是可以一起吃的吧?”
“改天吧,我今晚有个别的约,”谢程昀脱了身上的白大褂,从旁边的衣架上拿了大衣穿上,“等我休完年假回来一定找你补上这顿饭。”
他看上去是真的有事,秦青卓便也没多劝,只跟他约好了下次一定补上这顿饭,然后跟江岌一起离开了医院。
两个人回到工作室时,钟扬和彭可诗已经到了。
江岌提前把乐谱拍了照片发给他们,这会儿他们俩正坐在排练室的沙发上研究这份乐谱。
林栖听说了这事儿,也过来凑热闹,见江岌和秦青卓回来,他抬头看过来:“你们这是打算换歌?”
“还没定,”江岌和秦青卓坐到对面,“想一起讨论讨论再说。”
“嗯,今天刚写出来,钟扬和可诗看一下吧,”秦青卓说,“时间有点紧,你们如果觉得来不及,唱原来那首也可以,不用勉强。林栖你就不用看了,如果临上场前我出了什么岔子需要你顶上,你就跟他们唱原来那首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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