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齐燕白不一样,他看起来对一切都那么向往,就好像他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间里,已经无数次地想过了他的“家”应该是什么模样的。
既然如此,陆野愿意成全他的“想象”。
“反正你出钱,你说了算。”陆野开了个玩笑,说道:“设计好了通知我一声就行。”
“不过这么大人了,别犯傻。”
玩笑说够了,该正事儿了,陆野说着从兜里掏出皮夹,从里面挑挑拣拣抽出一张卡,递给齐燕白。
“给。”陆野说:“卖车的钱正好在里面,你要是钱不够花,就刷这张卡,密码你知道。”
“密码?”齐燕白眼前一亮,问道:“我生日?”
“……我生日。”陆野纠正道。
齐燕白:“……”
眼见着齐燕白整个人都耷拉下去,陆野不由得好笑地捏了一把他的下巴,说道:“这张卡都办了好几年了,上哪用你生日当密码去。”
齐燕白当然知道这个,他也不是真的难过,只是想借题发挥,提一点小小的“过分要求”。
但他还没来得及作妖,口袋里的电话就突然响了起来。
现在是下班时间,培训中心早放学了,齐燕白纳闷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才发现来电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
齐燕白一般不爱接骚扰电话,但他最近新接手了一个班,还没跟班里的学生磨合好,怕是学生家长有事要问,于是对陆野做了个手势,走到一边,按了接听键。
他走了几步远,陆野听不清电话那边是什么声音,只是觉得齐燕白从接电话开始就过分沉默,他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间消失殆尽,身上原本那种雀跃的鲜活气在短短几分钟内沉淀下来,变得莫名有些冷漠。
“嗯。”过了半晌,齐燕白才淡淡地吐出几个字,说道:“知道了。”
不是学生家长,陆野想,齐燕白从不会跟学生家长这么说话。
齐燕白虽然不热衷于社交,但他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温和有礼的,哪怕是骚扰电话,他也只会礼貌地说一句“不用了”之后才挂断电话,不会这么敷衍又冷漠。
所以对方是谁,陆野想,是个他不愿意听到消息的人吗。
陆野第一时间想起了Ashley,但凭他的了解,齐燕白跟她的关系又没有这么僵硬,于是他想了想,自己从心里划掉了这个可能性。
电话那边又说了什么,陆野不得而知,但齐燕白很快就不耐烦地皱起了眉,他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但又碍于某种因素,没能把话说出口,于是只能低着头,烦躁地用脚尖一下一下地蹭着地上铅笔画出的白线。
这通电话持续了几分钟,齐燕白好像一直都是被动地听着电话对面的声音,连发表意见的权利都没有,时不时只能嗯一声,亦或是说句“知道了”,代表自己在听。
过了片刻,齐燕白默不作声地挂断电话,转头朝陆野走来。
他就像是要从陆野身上汲取安宁一样,沉默不语地走到陆野面前,然后伸手圈住了他的腰,整个人贴近了陆野的胸口,去听他的心跳声。
“怎么了?”陆野见他神色不对,微微皱了皱眉,不容拒绝地抬起他的下巴,问道:“谁给你打的电话?”
齐燕白捏着手机,抬头看了陆野一眼,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出什么事了?”陆野语气发沉,冷声道:“告诉我。”
“没事,不是别人。”齐燕白说:“是……我父亲。”
陆野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个词已经很久没从齐燕白嘴里出现过了,除了最开始认识那段时间,齐燕白用他的家庭背景试探过陆野之外,他几乎没再提起过这个脸谱化一样的父亲,以至于现在冷不丁听到他的消息,陆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荒谬。
“他给你打电话?”陆野皱眉道:“为什么?”
“你还记得我屋里,挂在最中央的那幅画吗。”齐燕白问。
“当然。”陆野说。
在被“囚禁”的那段时间里,陆野不止一次去过齐燕白的画室,他也不止一次见过那幅埋藏了齐燕白所有纠结和渴望的画。
“我之前给Ashley看过那张画——”
说到这的时候,齐燕白停顿了一瞬,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跟陆野解释一下这个名字,但陆野很快反应过来,嗯了一声,示意自己能明白,让他继续往下讲。
“当时那张画也被我父亲看见了,他想向我买下来,开价两千万,但我拒绝了。”于是齐燕白继续说:“他是个眼里只有艺术的人,他对情感浓烈的画作一向非常执拗,这次过来,应该是想说服我,从我这拿走这张画。”
陆野对那个爹没什么好印象,如果说Ashley只是因为想要自由而疏忽齐燕白,那齐哲那种病态而的教育方法,简直就是放任齐燕白他们兄弟几个变成半拉疯子的罪魁祸首。
陆野理解不了这种所谓的“艺术家”,也压根不想理解,于是他捋了下齐燕白的额发,只是问道:“你想卖给他吗?”
“当然不想。”齐燕白咬牙切齿地说:“那画得可是你,别说两千万,就是他给我两个亿——”
“两个亿?”陆野挑了挑眉,说道:“那还是可以考虑一下。”
齐燕白扑哧一声,被他逗笑了,他身上那种冷硬如冰的气质顷刻间碎裂滑落,又从中冒出了那个软绵绵的齐燕白。
“你真的想要?”齐燕白眼珠一转,说道:“那其实也不是不行。”
“算了吧。”陆野笑着说:“我没那个当豪门的命——你要是问问陆文玉,说不定她能劝你卖掉。”
陆野当然不是真的图这钱,他当惯了工薪阶层,对一夜暴富没什么兴趣,何况那画是齐燕白的,他喜欢留着,就算能卖二十亿,陆野也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既然不想卖,就别理他。”陆野说:“反正没有他,你过得也挺好。”
“但他已经来了。”齐燕白无奈道:“他是个非常固执的人,很擅长自说自话,Ashley说他正好要在上海开展,顺路就过来了。”
齐燕白说着歪头蹭了一下陆野的掌心,双手捧住他的手,冲他笑了笑,说道:“你不用担心,野哥,也不用故意逗我开心,我早就不害怕他了。”
他说着叹了口气,神色淡淡地说:“我只是——觉得厌烦。”
厌烦齐哲的狂妄,也厌烦他这种居高临下的模样,更厌烦他明明已经离开了那个冷冰冰的地方,但他们还是要来打扰他。
但与此同时,齐燕白心里又涌起一点微妙的冲动,催促他答应齐哲的邀约。
那种冲动就像是沃土里催生出的嫩芽,小小的,乍一看很不起眼,但风吹过时,还是能荡起细微的涟漪。
或许是因为有了陆野,所以齐燕白终于有了跟齐哲对抗的底气,他忽然之间很想向齐哲证明,他已经不再是一件商品,而是会作为另一个人的心上人,以一种全新的姿态活在这个世界上。
“但我还是想见他一面。”齐燕白最后说:“就当是……最后做个了结吧。”
第105章 “我还要靠你撑腰呢。”
陆野本来以为,以齐哲这种身家的“豪门”大佬,要约见齐燕白,不说找个高级酒店,订一套法国大餐,旁边找全套的乐队奏乐助兴,最起码会稍微讲究一点,像Ashley那样,定个安静高雅的地方,跟人好好说话——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老人家还挺接地气,打电话给齐燕白的时候,他和Ashley已经坐在了去出租屋的车上。
陆野不知道他从哪弄到了齐燕白的住址,但看得出来,他对这次见面的态度相当急切——甚至比晃晃悠悠溜溜达达步行回家的齐燕白和陆野到的都早。
“他是为了画来的,当然要直接去看画。”齐燕白说:“他是个痴迷于艺术的人,相比起排场和礼仪,他更重视的是那幅画到底达没达到他内心的评判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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