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想个办法,齐燕白想。
齐燕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骨子里就压抑着某种天性,他不能永远困在这样的围城里,否则他迟早会被那种压抑的痛苦吞没,变得疯狂,变得永远无法满足。
——他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齐燕白从白天枯坐到黑夜,客厅里只有一圈沿边的氛围灯亮着,光线昏暗且压抑,把一切都乌沉沉地压进了漆黑的夜色里。
齐燕白似乎终于认识到这样继续“对峙”下去毫无结果,于是他长舒了一口气,把手里干净的画笔投进了涮笔筒,然后四下环视了一圈,短暂地思索片刻,最后伸出手,从笔架里抽出了个什么东西。
敲门声响起时,齐燕白被吓了一跳——现在已经临近深夜,按理不会有人找上门来。他本来不想理会,但敲门声急促而持久,不像是来推销产品的,于是他下意识皱了皱眉,还是顺手扯过了一张白纸盖住画架,转头朝玄关走去。
这间出租屋是老房子了,门口的猫眼坏了好久,房东也没找人来修,齐燕白自持是个成年男人,于是也没怕什么,顺手就拉开了房门。
紧接着,门内外的两人同时愣了一瞬。
齐燕白门外站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乍一看比他高大半头,穿着一身立领的警务执勤服,周身带着冷气,颇有点肃杀之气。
男人长得实在是好,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连齐燕白这种见惯了世面的“艺术家”都愣了一下,只可惜生了双极凌厉的眼睛,平白给那张脸减了两分,看起来颇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他眉头微压,眼神极锐利,齐燕白只跟他对视了一眼,就恍然有种要被看穿的错觉。
于是他心脏控制不住地一跳,下意识低下头,把右手背到了身后。
第3章 “陆野,旷野的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在开门的那一瞬间,陆野似乎在齐燕白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冷意。
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下一秒,齐燕白已经微微低下了头,他单手攥着门框,有些紧张地瞥了陆野一眼,迟疑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声音里带着点惊疑不定,陆野打量了一下他,心说刚刚那种异样感或许是灯光折射带来的错觉。
说实话,陆野也没想到会在这看见“齐老师”。或许是白天那一面让他太过于印象深刻,以至于陆野一时间很难把齐燕白这个人跟“聚众嫖娼”联系起来。
虽然男人这种生物,白天人模狗样,晚上胡天海地的有得是,但陆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齐燕白一圈,总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齐燕白身上还穿着白天上课时那套衣服,大概是下班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换,他袖口挽起,衬衫下摆服帖地扎在腰带里,正面平整干净,只有腰侧两边的布料有些褶皱,是起坐之间留下的痕迹。
陆野飞快地心算了一下时间,从他敲门到齐燕白过来开门,中间不超过一分半钟,如果他真的在家“违法乱纪”,这点时间应该不够他把衣服穿得这么整洁。
齐燕白家里没有开大灯,但整个客厅都是开放式格局,陆野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往里扫了一眼,暂时没看到有第二个人的存在痕迹。
怎么回事,陆野想,接了个假警,还是他速度这么快,这么会儿功夫已经完事儿了?
在场的两位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民警,开了门一打眼心里就大概有了数,李志文微微皱起眉,冲着陆野使了个眼色,自己指了指对讲机,向楼梯间退了几步,意思让陆野先进去看看情况,他去联系一下指挥中心,确认报警信息。
陆野会意地微微颔首,然后稍稍挪动脚步,挡住齐燕白的视线,开口道:“接到群众举报,这里有卖淫嫖娼的情况。”
因为存在乌龙警情的可能性,所以陆野的态度没有太过强硬,他说着顿了顿,接着问道:“方便配合一下调查吗。”
齐燕白下意识会在外人面前维持自己温柔和善的形象,短短几分钟内,他已经找回了自己的节奏,闻言点了点头,很好说话地让开位置,请陆野进去。
“……可以。”齐燕白轻声细语地说:“请进。”
双子公寓内的户型格局大小都有,齐燕白租的是个中型格局,两室一厅,客厅和开放式厨房连在一起,一眼就能望到底。
陆野进了门,想了想,正从兜里往外翻鞋套,就听齐燕白适时地在旁边说道:“没关系,就这么进吧,我一会儿再收拾就好。”
他既然这么说了,陆野也没跟他客气,道了声谢,就进了客厅。
齐燕白的家相当简单,白墙白瓷砖,除了几件必要的家具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多私人物品,只有一个画架,突兀地立在客厅正中的走道里。
陆野的眼神在那个盖着白纸的画架上多停留了两秒,然后移开视线,走到阳台上掀开落地窗帘往后看了看。
“对了,麻烦身份证出示一下。”陆野随口道。
齐燕白似乎也很放心他在四处乱看,闻言没说什么,转头就走向了玄关,取下了挂在门口的一个双肩包。
陆野看完了阳台,又顺手打开了旁边的卧室门,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卧室的床铺上被褥整洁,捋得平平整整,别说人了,上面连个褶皱都没有。
不管是聚众淫乱还是招妓嫖娼,这么一会儿,就算已经把人打发走了也应该留有痕迹,陆野在各屋里看了一圈,心里大概有了数。
“这是我身份证。”偏巧齐燕白去而复返,他伸手递过身份证,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陆野的表情,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替自己解释一下。
“那个——”齐燕白舔了舔唇,轻声说:“这可能是个误会,我没有做这种犯法的事。”
陆野低头看了一眼那张身份证,终于知道了齐老师的大名。
齐燕白,陆野想,人文文静静的,名也起得挺艺术。
“没事,不用紧张。”陆野已经知道这件事大概率是个乌龙,闻言淡淡地说:“你放心,我们不冤枉一个好人。”
这句话是个警察都会说,但齐燕白却像是真的被安慰到了一样,轻轻地松了口气。
说话间,陆野的手机跳出来一条新提醒,李志文说他已经联系到了报案人,正在核实情况,让陆野再多等一会儿。
陆野回了他一个OK,想去走廊看看情况,结果走动间不小心蹭上了画架,油画上那层白纸盖得不稳,唰地一下垂落下来,被陆野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齐燕白已经许多年没被人看见自己的油画作品了,他心跳登时停了一拍,手指下意识攥紧,整个人瞬间手脚冰凉,比被警察敲门时还要紧张。
但陆野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反常,他直起腰,顺手把那张纸盖到了放到了旁边的茶几上,侧头看了一眼那幅画,随口道:“这不画得挺好吗,怎么盖起来了?”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感慨,顺便活络一下气氛,但齐燕白却像是被这句话触动了,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觉得很好?”
陆野是个毫无艺术细胞的人,他对色彩线条一窍不通,对画作的好坏只有一种评判标准——看它像不像真的,像就是好画。
齐燕白的画风厚重写实,哪怕没有细化也看得出来画得是什么,在陆野这种门外汉眼里,这已经是不错的水平了。
“是挺好。”陆野说:“反正比大多数人强。”
这个评价又俗又敷衍,一点都不艺术,但齐燕白却像是听见了什么天仙似的夸奖似的,垂着眼轻轻笑了笑。
陆野只是随口一夸,自己也没在意,偏巧他的手机又来了条新提醒,于是他往门口走了两步,点开消息看了一眼。
就在他身后不远处,齐燕白抬起头,定定地盯着陆野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过了片刻,陆野像是看完了消息,他收起手机,转头朝齐燕白走了过来。
齐燕白在他转身前就收回了目光,此时微微低着头,直到陆野走到面前,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很抱歉,这确实是个误会。”陆野身份证还给齐燕白,歉意道:“报警人弄错了地址,打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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