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感还软糯得恶心。
陈木潮微不可察地牵了牵嘴角,问他:“想知道?”
姜漾点了头,陈木潮就带姜漾进了厨房。
他从厨房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个石槌,桶里的沙虫被他拿出来一捧放在案板上,石槌落下的时候用足了力气,脸看着却从容地把沙虫体内的内脏和泥沙全部撵了出来。
“咦……”姜漾脸都皱起来,出了一声嫌弃的音。
“别咦,”陈木潮看着虫,不分给姜漾一眼,“待会儿还要吃。”
姜漾是没想到这东西还有入口的可能,情绪都被哽在喉咙里,隔了有一会儿才事先声明:“我不吃。”
陈木潮没理他吃不吃,说姜漾挡他地方,要他出去。
姜漾也不想跟一堆虫子尸体共处一室,转身很快。
姜漾做事从没有什么计划,就算有也会被自己打破,最后剩个全部打叉的空壳表格,因为这被姜知呈和母亲讲过不少次。
他是直接从学校跑出来的,路港是临时决定的目的地,倒不是这小县城在姜漾心里打出了多大知名度。
路港是姜漾母亲代绮的老家,每一根悬在半空,缠乱的电线,可能都看着代绮如何从一介渔家女一路滚打,最终成为三角洲顶尖风投公司的女总裁。
姜知呈这时应该已经在找他,代绮不好说有没有动一点姜漾提议的离婚念头,不过她结婚证上印的另一人就足够他们两家人热闹。
只要陈木潮守口如瓶,姜漾在路港此地大约还是有一阵安生日子过的。
“你吃不吃饭。”应该守口如瓶的陈木潮从窄小的厨房门框里探出头问。
一句没用的大废话。
但姜漾对着陈木潮这个暂时的收容所主人没敢再翻一个白眼,同时觉得陈木潮对他稍微松弛了些,没有表情的冷面帅哥从厨房门里探出个脑袋什么的,冷着声音说“你爹我”什么的,可爱得姜漾还想再多看一会儿。
他不再那么锋利了,好像默认了也接受了姜漾来到路港的事实,虽然姜漾也知道自己来到路港并不需要征求谁的意见。
但陈木潮允许,代表姜漾至此可以开始融入,可以开始更进一步。
于是就理直气壮:“吃。”
第8章 我很想说
吃饭之前,陈木潮给这间屋子的其他住客拨了个电话,目的是说明家里来了个不能够拒绝的小麻烦精,当然陈木潮不会当着姜漾的面就这样说出来。
桌上两双筷子并排摆在一起,他用眼神示意姜漾不用等,可以先动筷子。
但姜漾认为这不是礼貌的做法,也没动,陈木潮不避开他,他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陈木潮说电话。
陈木潮挂了电话后发现姜漾还坐着,两条胳膊撑在腿上,看向他的时候会很慢地眨眼睛。
陈木潮必然也如此专注地被其他人注视过,但他不在意,不多做停留,只是现在姜漾和他都被困住在水泥墙筑成的空间里,视线里全部都是产生兴趣的探寻,陈木潮不需要这些,也逐渐变得不舒服。
但陈木潮舒不舒服都不会多嘴要求的,只对姜漾说:“吃饭。”
用餐期间,他打断姜漾在饭桌上说的乱七八糟的夸赞路港风景的话,问他:“你打算待多久?”
其实他有更直白和残忍的问法,比如“你什么时候走”。
只是没想到姜漾反问:“嗯?你说哪里,路港还是你家?”
“路港。”陈木潮无所谓姜漾在路港住哪间房子。
姜漾吃饭的样子很斯文,就是嘴巴一直叨叨不停,捏着陈木潮家里的竹制筷子说话时,也像在握着笔对论文发表修改意见。
前提是不听他说让人头疼的话。
“这个啊,看我心情吧,想回去自然就回去了。”
“路港没什么好,估计你很快就会想回去。”陈木潮实话实说。
奈何姜漾像不听本地土著劝诫的一腔热血的盲目游客,还能笑眯眯地继续夸赞路港是多么多么好的地方。
他夸赞质朴的人文风俗,指被小店老板骂本地脏话。
春夏衔接之际舒爽的气候,指马上到来的回南天和即将霸占路港大半时间的低压窒息的夏季热浪。
视野开阔的完美海滩,指泛着鱼腥臭味的海鲜第一手交易地点。
更显而易见的是,陈木潮是个无趣且缺少情商的人,他是不会对姜漾夸赞自己家乡而说“谢谢”的。
陈木潮被吵得烦死了,吃饭速度是平常的倍速快,离席前还要威胁姜漾:“十分钟之内吃不完,就自己洗碗。”
冷言冷语完还不够,接着施压:“不许浪费粮食,土笋冻吃掉。”
姜漾整顿饭都很努力不去看那一盘果冻状的东西了,为了防止前功尽弃所以答非所问:“原来叫土笋冻。”
又问:“哪个土哪个笋啊?”
陈木潮直起身拿筷子敲了敲碗,组了两个最常见的词说给姜漾。
姜漾获得了免费的答案,却还是不满足地叫住他:“但是陈木潮,你不想知道我是哪个漾么?”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认识你,并且一眼认出你吗,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路港吗,不想知道我这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为什么要跟着你一直走吗。
我很想说。
姜漾的眼神和肢体动作无一不指向这一点。
这些并非姜漾的私人问题,陈木潮身上有太严重的排外倾向,姜漾只敢通过这些与陈木潮产生有关信息的问题,去猜测他是否有了解的一点点动机。
但姜漾问出口的是他自己无聊私人的猜字游戏,陈木潮想知道,会成为鼓励。
不想知道,姜漾也只能再接再厉。
姜漾眼底有颗抢眼的黑痣,笑起来的时候会折叠在卧蚕沟里,陈木潮不可能没有看到姜漾这个显著的个人特征,但在他笑起来,把黑痣短暂隐藏起来的时候,陈木潮的确记性不好一瞬,也短暂地忘记了这颗黑痣的存在。
陈木潮今天中午的洗碗之路注定崎岖。
“不想知道。”
他恹恹地掀起眼皮看了姜漾一眼,收回自己太难得出现的多管闲事,拿走了桌上所有的碗碟。
下午陈木潮出去了一趟,让姜漾困了可以睡自己的床。
姜漾有睡午觉的习惯,在陌生环境却没发挥出来,手机被他关机,用陈木潮家里厚厚的老式电视机放了一下午黑白米老鼠。
墙上的挂钟指针松了,每往前进一格都要颤颤巍巍地左右晃一下才能勉强站稳。
北京时间下午五点三十四分。
从深圳出发至厦门的机票订在凌晨,直飞一个半钟头,不需要等托运节省许多时间,再从机场里出来坐大巴,晃悠又一个半钟头也就到了。
明明感觉发生了很多事,但实际上昨天的这个时候,姜漾还坐在教室里上财务分析课。
好像一遇到陈木潮,他的时间就不可避免地慢下来。
这是真的,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黑白米老鼠放过同样的三遍了,好像只在姜漾眼睛一睁一闭之间,陈木潮就重新推门进来。
姜漾下意识站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陈木潮身后跟着的两个人。
周颖月长得和陈木潮不像,身边那个穿校服的小姑娘倒是眉眼处和陈木潮有几分相似。
“你好。”周颖月对姜漾笑了笑,友善,接纳但说不上欢迎。
接着又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缪缪,叫人。”
庄缪见到陌生人没法第一时间表现得太过热络,要她像姜漾一样刚见到陈木潮就粘上去也不大可能,于是只红着脸小声地叫了人。
周颖月的表达方式是比中午丰盛不少的晚餐,庄缪的表达方式是晚饭过后她揣在兜里很久,捂出体温的一粒棒棒糖。
送完还不好意思了,转身就把脸埋到陈木潮腰上。
陈木潮把她扒开,让她别矫情了,写作业去。
周颖月和庄缪睡得都早,九点半就关了另一间卧室的灯。陈木潮这个点原本也差不多了,但想了想还是给姜漾兜着底,教他怎么开电热水器。
然后将下午出门买的洗漱用品拆出来,放在水池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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