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就像害怕身后有野兽追逐一样,急匆匆地跑远了。一直到了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舍曼才展露出嘲弄的容色,尽管无声无息,他却笑得肩膀都在发颤。
“您,”阿加佩叫自己的学徒都离开以后,转头就严厉地说道,“您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要跑到这里来发火?您之前从没见过泰尔,也不清楚他的为人。是,我承认,他是个害羞的青年,可能有时候出于胆小的天性,会把事情想的格外复杂一些,但您也用不着骂他,诋毁他的品格啊!您用不着到我面前来散发您国王重臣的好脾气,我也不会由着您这么做的!”
什么叫有口难言,杰拉德可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他现在就想一吐为快,告诉阿加佩,那不是什么好青年泰尔,那是隐姓埋名的舍曼·斯科特,他潜伏在你身边,就是为了对种植园不利,也对我不利的。他是一条毒蛇,一只狡诈的狐狸,你如果相信他,那才是真正的灾祸临头。
可是,他怎么才能在揭露舍曼身份的同时,不暴露了自己?他完全被动,对方却占尽先机,舍曼不会没有后手,杰拉德清楚这位堂弟的为人,在斯科特人里,舍曼不算特别嗜杀,也不算十分疯狂,但是,他总会给自己的邪恶计划留好层出不穷的后路。
杰拉德完全有理由相信,但凡他在今天下了杀手,不到明天清早,一份内容翔实、证据确凿,说明黑鸦就是杰拉德·斯科特的文件,就会准时送达阿加佩手边,关于这件事的流言蜚语,也会瞬间传遍整个王宫,防是一定防不住的!
毫无疑问,舍曼·斯科特已经牢牢攫住了他的命脉,假使他找不出破局的方法,从今往后,是死是活,就全要靠舍曼·斯科特,以及他身后的珍·斯科特的怜悯了。
“……我也有理由相信,他是个黑心肠子的混账。”杰拉德苦涩地压低声音,“好叫您知道,我看到那熟悉的黑发黑眼,还以为是斯科特人来到这里,要伤害了您。请原谅我的多疑吧!您知道的,要是您出了什么事,可比死了还叫我难受。但是接下来呢?他每句话都在鼓唇弄舌,想在您心里离间了我。”
阿加佩皱起眉头,他也在思索。
“而这就是我的逆鳞,我的禁区了!”杰拉德激动地说,声音又急又快,“他应当庆幸有您在这儿,否则我一定会让他知道,这么做会得到什么凄惨的下场!”
阿加佩叹了口气,他无奈地说:“您是不是太多疑了?这些学生,他们每个人的家世背景,都经过胡安主教的审核,清清白白,绝对没有差错。而您……我希望您不是被妒火蒙蔽了双眼,因为我现在全心全意地扑在胡椒身上,任何人和事都没法儿动摇我的感情,不管泰尔是不是黑发黑眼,不管他是不是个……英俊端正的小伙子。”
这下好了,此时此刻,除了愤怒和杀人的欲望之外,多余的妒火又姗姗来迟,开始煎熬杰拉德的心胸。
舍曼·斯科特英俊吗?是的,他只能极不情愿地承认这一点。斯科特人凶残、狡狯、势利、纵欲,但他们全拥有着命运赠送给他们的好皮囊,他们既是不折不扣的疯子,也是不折不扣的美人。除去斯科特人拥有的财富与权势,这同样是一份天生的特权,只不过,正是由于舍曼等人的筹算和谋逆,使杰拉德失去了这种特权。
“他、他不是,我是说,外貌能当饭吃吗?他长得端正,就能让他免受我的怒气吗?”杰拉德语无伦次,气得双眼发晕,“他不过是一个,他是一个小人,一个……”
“好啦,算了吧,”阿加佩又叹了口气,“您看看您,都开始胡言乱语了。我要说,不管您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还是尽快回去休息,不要让无谓的纷争扰乱您太长时间。至于我,我得继续干活了,请您也别再扰乱了我吧。”
他干干脆脆地下达了逐客令,杰拉德却仍然固执地徘徊在这里,像条龇牙咧嘴,极度护食的恶犬。最后,阿加佩实在受不了了,他彻底发火,怒斥着叫他走开,杰拉德才勉强不甘地离去。
走之前,他还不忘再三叮嘱阿加佩,千万、千万不要相信了那个小子的话语,他是不可信,也不可以太过靠近的人。
是夜,杰拉德还在自己的住所里辗转踱步,他暴躁转圈的姿态,几乎要把脚下的金丝厚绒地毯都钻出洞来。
他想了一个又一个暗杀的计划,他要如何在宫廷里炮制流言,来应对舍曼的进攻,他要怎么在阿加佩身边安插满自己的人手,控制一切来往的书信和消息……还不等他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侍从就将一条求见的信息,递到他的手边。
舍曼·斯科特。
杰拉德阴鸷的目光,能点燃世上的一切。
他居然还有胆子要求见我,他居然还有胆子……
“带他进来!”他抚摸着匕首的刀柄,果断地说。
“你好,堂兄。”
片刻后,舍曼·斯科特大摇大摆地走进他的住所,“好久不见,我看你过得还挺好啊!”
第54章
对于这声轻佻的招呼,杰拉德报以酷烈的回应。
——一把锋利无比的银刀打着旋地冲向舍曼的面门,来势汹汹,几乎要在空气中激出火花,不难看出投掷者的恨意,以及为此付出的凶猛决心。
舍曼猛地一转头,那把银刀堪堪贴着他的额发飞掠而过,先在他的皮肤上擦出了一道刺目血痕,而后钉入他身后的雕花屏风,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响。他固然对这个以心黑手狠闻名于家族的堂兄早有防备,但方才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冥冥中,他的身体在大脑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救了他一命。
“哇哦!”舍曼惊魂不定,脊背后知后觉地浸出冷汗,他伸出手,在前额上摸到了一片鲜红。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对上杰拉德阴鸷的目光,不由咧开了大大的笑脸,颤抖地吸着气。
“好一个死亡游戏,好一个!”舍曼大声说,“堂兄,这真让我想起了我们的青葱岁月,那时候我才十三岁,正是看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想尝试的……”
“珍·斯科特那个贱人派你来做什么?”杰拉德毫不理会他说的任何废话,只管单刀直入地发布自己的命令,“想让你来报复我?”
舍曼被打断了话,仅仅显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耸了耸肩。
“海是蓝的吗?星星会眨眼吗?含住胡椒粒的时候,舌头会发麻吗?”他采用了微妙的反问句,“但是呢,除了报复你,我的好堂姐肯定听说了这里的小小种植园……唉哟,圣灵见证,你的心上人干得可真不赖啊!当然,我想这其中也一定有你悉心教导的功劳吧,堂兄?”
杰拉德一字一句地威胁道:“离他远一点!你们这两头畜生。”
舍曼渐渐收敛了笑容,他额头上的血迹快要干了,一种既忧郁,又怅然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
“爱真的能改变很多事,对不对?”他轻声问,“看看你,杰拉德·斯科特,昔日告死的黑乌鸦,如今沉浸在爱里,也成了这么癫狂,不理智的一个人。哪怕在摩鹿加的监狱里,被人压着跪在地上受刑的时候,你也不曾表现出如此卑微的姿态。你真的爱上了他,为了遮掩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惜抛弃姓名,甘愿做一个低贱的奴仆,只为他卑躬屈膝。”
杰拉德没有说话,舍曼接着道:“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的好堂兄?”
他话锋一转,原先那样狡黠,恶毒的微笑,又重新浮现在他脸上。
“——你也是一头畜生,杰拉德·斯科特。”舍曼口齿清晰地说,“而且对于阿加佩而言,你就是那头最大的畜生。你把陶玛斯之眼送给了他,为什么送呢?因为一场叫你满意的游戏。具体是什么游戏呢?你在白塔选中了一个奴隶,你让他爱上你,又误以为自己是被爱着的,然后,你就当着众人的面……”
“……闭嘴!”杰拉德咆哮,额上青筋毕现,他浑身的肌肉紧绷,马上就要扑过去,用匕首活活将舍曼捅成蜂窝,舍曼急忙后退一步,安抚地抬起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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