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佩皱起眉头,忽然好奇道:“这位指挥官叫什么名字?”
“皮埃尔吧,”元帅随便道,“姓什么我也记不得了,早些年,所有人都叫他皮埃尔船长……屁大点事,还好意思说给我听!”
说着,他将纸卷一摔,就去把不会筛选战报的副官训斥了一通。
然而,在阿加佩心中,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却唤起了遥远的回忆,仿佛在许多年以前,他曾经模糊地听过这个人。
……是白塔上的客人吗?还是从前遇见的人,仅与他匆匆地一擦而过?
不等他细想,元帅就风风火火地赶回来,脸色雨过天晴,重新笑哈哈的说:“走!子爵大人,既然你和我都很想欣赏火炮齐射的样子,我们今天就去看一看!”
阿加佩猝不及防,就被一群人簇拥到甲班上,白塔近在眼前,海岸上的硝烟升至天空,点缀着零零散散的尸体。岛内的民兵尚在负隅顽抗,边打边退。
几十年来,白塔都在加固防线,以免这块多汁的肥肉随意落入哪一方势力的嘴里。但无论哪一方势力,都不能与一个国家的海军相匹敌。
离岸两百米的浅海,十几艘战船调转方向,舰载火炮层层推进,探出舰身。
“开火!”元帅吼道。
令旗犹如倾倒的波浪,以指挥舰为中心,朝周边一浪浪地传递下去。副官大喊开火,临近舰船的船长也在大喊开火,霎时间,开火的咆哮回荡在附近的海域上空,令旗打上前线的同时,引信也被嘶嘶点燃。
巨响震耳欲聋!阿加佩几乎可以看到炮弹在空中飞行的轨迹,火光接二连三,炸开了滚滚的黑烟。
这可能是世上最丑陋,也最凶残的烟花。
烈火燃烧的那一刻,阿加佩的视线也随之模糊了。
好像一切都变得缓慢,时间犹如粘稠的流沙,徐徐地滚过他身畔。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他心底的一个角落里,始终站着一个身单力薄,卑微怯懦的小奴隶。小奴隶是说不了话,也做不了任何事的,因为他太渺小了,只有胸膛里膨胀着一颗那么大的,哭泣的心,大得足以盖过天空,让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悲伤的回音里。
泪水模糊了阿加佩的眼眶,顺着面颊流淌,旁人不明所以,全都困惑又慌乱地瞧着他。
“太刺眼了……”阿加佩深深吸气,低声说,“太刺眼了,火焰的颜色。”
从清晨到中午,炮火齐射了整整三轮,彻底将白塔东面的堡垒线轰炸出了一个无法修补的缺口。
试图从岛上流窜出去的小船数量翻了个番,尽数被巡逻队抓住。逃跑的奴隶主想要请求怜悯,但在这件事上,阿加佩丝毫不动摇。他首次发挥了督战官员的特权,没有怜悯,没有宽恕,奴隶可以被放过,奴隶主只能被就地处死。
很快,他手上就多了十几把形状各异,擦得光亮的小钥匙。
白塔与海军僵持到了第五天,一份有资格呈给皇帝的重礼,以及一封要求和谈的投降文书,就送到了阿加佩的案前。
“您要怎么做?”这下,好奇的人变成了海军元帅,“按理说,仁慈是贵族的优秀品质,在战场上,我们也不为难已经投降的敌人。”
阿加佩淡淡地说:“在这里,我不是贵族。”
他熟练地将投降书丢进火里。
“打心眼里,我想尽力降低伤亡,因为白塔里有女人,有孩子,他们都是被强卖到岛上的。”阿加佩垂下眼睛,他的食指轻轻敲打着地图,“但是,我也不想留下一个奴隶贩子的活口,您说,要怎么办?”
海军元帅啧了一声。
“要达成您的要求,我会建议您——咳,说真的,对您这样的人来说,这是个卑劣的主意。我会建议您,假装同意他们的投降,然后趁他们放下防备的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
“为什么不呢?”阿加佩望着他,蔚蓝的瞳孔,呈现出冰雪的色泽,“您说得很好啊,我们就应该这么办。对待卑劣的罪人,正常人使用手段,并不是一件值得问责的事,恰恰相反,这只是我们为了维护正义世界的必经之路。”
元帅讶异地瞧着他,像是直到今天,才算真正认识了他一样。
“好!”他大喝道,“看来,我们都是不怕弄脏手的人,我和您的共同之处又多了一个!”
阿加佩沉默了片刻,他忽然说:“还有一件事,大人。”
“什么?”
“有一个奴隶主,他在腰间别着黑色的鞭子,其他人都管他叫‘老爹’。”阿加佩轻声说,“我曾经欠过他一个人情。”
“所以,您要留他一命?”
“我只希望……他能死得快速,干净,感受不到多少痛苦。”他说,“您能答应我吗,大人?”
元帅点了点头,脱帽致意。
“那么,愿意为您效劳,大人。”
于是,海军元帅派出了特使,假意同意了对方投降的请求。特使带着士兵,以及冗长而详细的赔偿条款,进到白塔内部,与哀叹,庆幸自己好歹保住了一条命的奴隶主们谈条件。
……再接下来的事,说是一场战斗,都显得太过轻描淡写,它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数十年的养尊处优,导致这些跑都跑不快的奴隶贩子们大多数是被乱刀砍死的。鲜血染红了街道,还有白塔的宫殿。
扛旗手跑在最前面,大喊着“奴隶停止反抗,可以保住性命”的口号。等到阿加佩与元帅,以及一众将领走进来的时候,即便是海军元帅这样坚韧的军人,也不由为许多奴隶的美色所惊叹。
“保持您的体面,大人。”阿加佩第一次采用了警告的口吻,“还有诸位大人,你们也最好保持体面,别忘了这场战争的初衷。最好不要叫我拿捏了把柄,让西班牙海军将领的种种情态,送到了两位陛下面前。”
“哎哟,好家伙……”有人喃喃道,“您说得很是!我们一定会牢记在心的,大人。”
第66章
走到金库面前,阿加佩挑出四把不同的小钥匙,一齐插到锁眼里,先打开了黄铜转盘。
“转开它。”他说。
四个士兵合力推动,绞索与铁链在机关里嘎吱作响,金库大门发出沉闷的轰隆声,缓缓地开启了。
里面没有闪瞎人眼的宝物亮光,也没有堆成小山的黄金珠宝,只有各色各异,成排林立的铁箱,挂着铜锁,谨慎地寂静着。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冰冷的气息,元帅跟在阿加佩身后,稀奇地打量着这个地方。
“我敢说,这儿比许多小国的国库还要正式!”
阿加佩把奴隶主的小钥匙分发给专门跟来清点财物的审计人员,让他们挨个试出这些保险柜分别对应着哪一把。
所有人一直忙活到傍晚时分,黄昏染着如血的晚霞,白塔世代累积的财富方陈列完毕,展示在阿加佩面前。
暂且不提重达千斤的金银货币,成箱成盒的宝石与钻石,单是那些翡翠雕成的人像,琥珀镶嵌的神像,红宝石和绿松石点缀的纯金餐具,巨大的水晶枝形吊灯,绿宝石雕琢的烛台……就已经无法单纯地估量它们的价值。更有古旧的书简,上面写着同样古老的文字;各国各地的权贵来访的时间记录,还有他们无意间吐露出的秘密;关乎淫乐的道具,全拿昂贵的珠宝与金玉制作;以及盔甲与刀剑,盾牌——都是装饰性的礼器,上面填满了金粉银粉,珍珠和玳瑁。
这里的宝贝真是太多了。
金币淹没了象牙,银杯卷着奢靡的虎豹毛皮,一棵巨大的檀香挂满了银河似的钻石,正谦卑地沉默着……
几世几年,奴隶们的血,汗与泪,在这里汇聚成辉煌的血海。倾国倾城的财宝,从卑微者青春的肉身上痛苦地孕育出来。
阿加佩死一般地静默着,而目睹了这一切的人们,都激动得浑身发抖。
“大人,”阿加佩轻声说,“我相信,此刻站在这里的全是您的亲信,是国家的可塑之才。您就领着他们,挑选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吧。帝国的海军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我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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