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而知多久的出神打量中,耳边话语似夜蚊聒噪,存在但毫无信息度可言。
经理照例说着前一周的整体工作情况,周景池还望着,丝毫未挂心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和无所事事的双手。
“你空手就来了?”一旁在笔记本上记录的何望晴注意到身旁发愣的人。
闻言,扫视一周,周景池这才惊觉每个人都携带了记录用的笔记本或者笔电,只余他一人空手而来,且毫无动作。
好在大家都忙着听、记。还有不少人的视线被电脑屏幕遮挡。还好无人在意,否则真是闹大笑话。
健忘误事,他埋头小声回答:“忘记了......”
“凑合凑合。”何望晴轻轻撕下笔记本几页,递过去。
周景池尴尬接下,又僵硬转头:“笔......也没有。”
何望晴扶额,鼓捣半天之后,终于在手提包里翻出一支——
眉笔。
她硬着头皮递过去:“这......反正本子也是凑合的......你干脆凑合一套得了。”
这下,两人的头都越埋越低。看着握着极细眉笔的周景池,何望晴甚至开始细数人生中最悲伤的事,以此控制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两人的位置并不算靠前,但在齐刷刷认真记录,甚至称得上严肃与会的人员中。那两张偷笑和洽的脸仍是十分醒目,醒目到快要镌刻在将钢笔握出薄汗的,赵观棋眼中。
晨会向来短暂,加之度假村还未彻底开放,工作事宜很快便过渡完毕。
赵观棋还在自顾自转着手中的钢笔,只可惜今日手感不佳,这已经是第四次掉落在文件上。
经理转头,对着兴味阑珊的赵观棋,问道:“赵总,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如果有的话——”
“就这样,散会吧。”赵观棋将不趁手的钢笔随意拨到一旁。
经理补充的话语哽在喉间,低头看向赵观棋手边,还未宣讲的最新事宜文件。
散会一出,大家都收拾起桌面上的东西。主位的赵观棋却还靠着椅背,纹丝未动。
面面相觑,众人抬起的屁股又凝滞在半空。
赵观棋犹感周景池起身的动作一滞。
深吸一口气,赵观棋站起身,在灼灼目光中先步离会。
“走啊。”何望晴抽回自己的眉笔,“你下周才上班的话,今天我带你去转转?”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情。”周景池将折好的纸收到包里,抱歉笑笑。
没多过问,何望晴和他一同走到室外。
刚到廊外,一阵卷起尘沙的风迎面而来,吹得人侧头皱眉,屏住呼吸才堪堪捱过。
重新睁眼,风沙草树的气息愈发可嗅。天大阴,风突起,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
“月池这一说一变的鬼天气,跟以前是一模一样。”何望晴整理好被风吹乱的发丝,道。
侧头看过去,站在左侧,她终于觉察出一丝不同,蹙眉问道:“你带隐形了?”
那抹伴随在桌旁两年半的蓝不复存在,她觉不适应。
“嗯。”周景池轻轻回应。
何望晴气恼:“戴那玩意干嘛,又给自己上纲上线的,我最看不惯你这德行。”
她恨铁不成钢,也不怕周景池恼,就这样直愣愣骂出来。
三年同窗,她觉察出,周景池对自己眼睛的情感十分复杂。尽管许多人一而再再而三,不厌其烦地告诉他那是好看的,是求之不得的,是无需愧疚掩藏的。但他也总是沉默,逃避,不自信。
她甚至一度想将周景池按到镜子前,让他仔仔细细端看那张缀着异瞳的绝朗面容,任谁来看也是赞不绝口。
何望晴很难理解他的避忌,周景池照样很难言说经年遭受的劣遇。
当然,人与人之间无法体会理解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不然两人也不会断联,几近绝交。
风渐大,话语的尾音早已飘散,无需剖白。
周景池低头无谓笑笑:“习惯了。”
“倒是你,催婚得和父母说通。不然一再追着说,你跑到哪里去都是一样的。”
“你倒有闲心攻击我了。”
“哪有攻击。”周景池向来说不过她,“我随便说说,看你样子为这事烦得很。”
天阴沉得厉害,云在山间压得愈来愈低,让人快喘不过气来。
胸口似有万钧巨石压迫,略微失去耐心的沉重呼吸下,在转角等不到人的赵观棋绕过角落的富贵竹,走入廊道。
脚步顿住,映入眼帘的是两抹立在廊前,并肩看树叶翻飞的背影。
风骤,树叶吵闹。会议室早已闭门,走廊寂静无比,赵观棋识趣停脚,只余平静的叙旧声。
“我用得着担心这个?”何望晴熟稔地勾上周景池肩膀,“再怎么催婚......”
她声音随风停顿一瞬:“我也先找你不是?”
调侃的话并不大声,夹杂在一刻不停翻飞忙碌的树叶噪声中,不甚明晰。
周景池闻言侧头去盯她,眯了眯眼睛,最后化为一个摇着头的无奈笑容。
隔着三四米的距离,振聋发聩的话语之后,那个笑落到赵观棋眼里,在那对诱人梨涡的加成下,蓦然变了味道,悄无声息地蒙上了一层辨不清真相的宠溺与妥协。
很久,又或许只有一秒。
他收起涌到嘴边的呼唤,小心控制脚下力量往后退了几步。嘴角噙着一抹不分明的笑,重新消失在转角。
几经翻涌,雨丝终于从黑沉得不像话的天空降落。
风驰雨骤,周景池和何望晴匆匆告别。手机上医生还未通过他的好友申请,他得亲自过去看看。
走到七楼。左手插兜,右手伸到廊外接雨的赵观棋赫然眼前。
“回来了。”赵观棋察觉到脚步声,收回手。
“风大,进屋说。”周景池扫了眼褪下外套,只着单薄衬衫的赵观棋,低头开了门。
“不用,钥匙给你,我就不进去了。”赵观棋佁然不动。
递到半空的车钥匙在雨息中晃晃悠悠,周景池看了眼,仰头去看赵观棋。
平静,沉稳。一如既往。
但又好像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疏离,少了一丝常驻眉间的笑意。
“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去看汤圆么,开我车去。”
“你不——”周景池条件反射问询,又后知后觉刹车。
还想说点什么,赵观棋走近,高大的身影随距离的缩近而压迫更甚。
天色渐愈暗沉喑哑,廊灯还未开启,周景池视线模糊,只闻到愈发靠近的雨腥气,看见他雨水淋漓的手掌心。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路上注意安全。”赵观棋将他的手拉起,湿润的大手垫在他手背,像放置那枚平安扣一样把车钥匙放到他的掌心。
“有事情打电话给我,手机里,我预存了。”
濡湿的手掌离去,周景池原本略微有些紧蹙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回头见。”
未等回应,也未等质疑。赵观棋嘴角牵起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笑,点头示意后穿过门廊兀自离去。
原地,周景池接过钥匙的手还在半空。
廊外的竹枝一刻不停地摇曳,疾驰而来的大雨冒犯地飘进,打在身上,又溅到手里。
那双愣怔的眼中,徒留无解的欲言又止。
【作者有话说】
棋子:请允许我自我调节半刻
池子:怎么怪怪的 怪安静的(迟钝到呆傻)
第13章 逃出雨天
汤圆的伤处已经好了很多,许是求生欲强,食欲也很不错。见到周景池前来探望自己,在笼子里一个劲儿地蹭门前的铁丝。
周景池配合地将手指伸进去,圆滚滚的脑袋一刻不停地蹭着,没人说话,他也只是静静盯着,直到医生做完一台绝育手术出来。
“你这猫倒省事啊,上药打针不吭声儿,见到你开心得不得了。”
“麻烦徐医生了。”周景池笑着转头,温声提醒:“您能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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