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赵观棋忍无可忍,啪一声合上笔电,连踢带骂地把人赶出去,反手给门落了锁。
“切。”韩冀夹着半支烟不服气哼一声,转头掏出手机挑挑拣拣一张照片点开对话框发过去。
:训狗一流(大拇指.jpg)
手机振动,炖汤的周景池甩了手,拿起手机看,照片上赵观棋衔着戒烟棒垂眸翻文件,之前理过的额发稍稍长了些,稍微俯拍的视角,看不出神色。
他打字回过去。
:辛苦辛苦,改天请你吃饭
韩冀叼着烟进电梯,只觉得自己成了两人之间那条名副其实的狗,但也没忘了邀功,顺便转移这个可悲的称谓。
:我可引诱他了的哈,那叫个顽强不屈,接着就掏出你买的狗骨头来了。
周景池发了个捧腹大笑的表情,又在对话框里抱拳道谢。
退出韩冀的聊天页面,周景池往顶栏上的头像点进去。
:老房子,吃饭了
发完往阳台上去,路过对着花盆发呆的汤圆,周景池拿起撑衣杆,取了件薄外套套在身上。天才刚虚虚黑下去一点,外面的世界还很热闹,蒙着一层纱似的柔和有烟火气。
月池天际边爆出一缕红橙的霞光,把世界的边界拉得太长,长到周景池觉得恍惚,微弱的霞光把外套染成粉红,剩下的洒在他眼睫,衬得眼睛像含着水分的某种宝石。
饭菜香从缝隙中挤出一丝,周景池抬起手臂嗅了嗅,皂香清新,不算浓重,但他赌赵观棋不是鼻子灵敏的警犬。
门响了,闷闷的,周景池快步去开。
打开,赵观棋举起一个粉色蛋糕,自带开屏音效:“铛铛铛——”
周景池有点吃惊:“怎么这么快。”
“路上人少啊,有一截路测速坏了你不知道?”赵观棋显摆似的。
“你超速来的?”周景池杵在门口不让人进来。
“没有啊。”赵观棋当机立断,改口道:“纯靠车技。”
赵观棋从缝隙里挤进屋,这才发现空了不少,他愣一下,问:“要出租啊?”
周景池解释:“东西太多了,有客人来不好看。”
“这样。”赵观棋点着头,把蛋糕规规矩矩摆到餐桌旁,“还没到么?”
“要不要我开车去迎一迎?”
“刚发的消息,就快到了。”周景池说,“你去冰箱里把饮料拿出来倒好吧,小云知道路。”
“不喝酒?”赵观棋看着冰箱里清一色的饮料,好奇道:“生日不喝点?”
“她酒精过敏的。”周景池在桌旁抽纸杯,“你也不许喝,晚上还得开车。”
“老公,你好大的官威啊。”赵观棋往外拿饮料,语气很欠地说:“非得撵我回娘家睡?”
纸杯掉一个到地上,周景池还没来得及批斗胆大的人,门又在身后响起来。
周景池摆好纸杯开门,绅士地提了东西,侧身让今晚上的主人公进屋。
看着往外冒着热气的一大桌子硬菜,余小云睁大眼睛:“哇,好丰盛,你俩上新东方进修去了啊?”
“快坐快坐。”赵观棋没做饭,却贤惠起来,开始招呼人。
冰镇饮料喝上两口,倒比啤酒爽口得多,余小云一筷子接一筷子往嘴里送,捧场得很。
“前两天还说只吃过你妈妈带的糍粑,今天就吃上你的了,看来还是得多许愿啊。”余小云对每个菜都赞不绝口,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朝着周景池问:“说的满汉全席不会就是这个吧?”
“娶老婆这么寒碜?”
赵观棋听不明白,追问:“什么娶老婆?”
“景池不是说要娶你嘛?”余小云费力地夹走赵观棋跟前的排骨,塞到嘴里乱七八糟地说:“看不出来你俩还喜欢玩点另类play啊。”
赵观棋不知道周景池怎么和余小云聊的天,有点难为情地朝周景池看,好像在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余小云咽下嘴里的饭,问:“你俩谁top啊?”
“当然是我!”赵观棋嘴巴比脑子灵光,刻在骨头上的猛1召唤出一丝勇猛。
“你不是喊他老公?”余小云说,“嗓门儿还挺大。”
死门,怎么不隔音!
赵观棋还想申辩两句,余小云撂了筷子,从脚边提起两袋包装喜庆的礼盒。
“给你俩的,一起恭喜了。”余小云继续吃饭,“刚好参加完喜宴,凑合一下,百年好合,喜结良缘啊。”
赵观棋拆礼物倒是快,三下五除二拎出几个出来:“雪花酥?”
“自己做的。”余小云点头,“问你老公,他知道味道如何。”
两个人又开始隔着饭桌眼神打架,余小云看得乐呵,吃饱了分完蛋糕,一直也没提参加的喜宴。
临走,周景池吩咐赵观棋打扫战场,他送余小云下楼。
快走到车旁,周景池偏头去看,余小云脸上的妆已经有些许斑驳,盖住痕迹,大大的眼睛贴了弯弯的睫毛,很可爱,似乎和当初教室里爱留学生头的小女孩也并无两样。
“生日快乐。”周景池说。
余小云身侧晃悠的手停了停,又大大咧咧地摆动起来。
“这话你和赵观棋说几遍了都。”她垂头去看自己的脚,“都昨天的事儿了,我说两句,你还真请我吃饭,还是得是你最老实啊,仗义!”
“宴席上的菜不合胃口么?”周景池顺着她的步子,轻声问。
“没吃。”余小云大方地说,“写了礼金,放下礼物就走了,中秋积压的照片洗都洗不完。”
“你还是做雪花酥了。”
走到巷子尽头,余小云再也蹦不动了,天黑下来,路灯亮起,白得惨。
“他爱吃,随便做点。”余小云转正身子,面对周景池,“留点之前欠他的,从此两清。”
语气如常,声音照往,余小云的声音一直很好听,从月池中学的广播站开始就广为人知,好听到开始一个磕磕绊绊的故事,时隔这么多年才堪堪走到一个不算完美的句点。
雪花酥,她最拿手的东西。
周景池在路灯照耀下脑中灵光一闪,像被点化的开窍学子。欠的还清了,余小云开心了,他应该学习,无论是方法还是心态。
“你笑什么。”余小云摸出车钥匙,车灯闪烁两下,她又折返两步。
“对了,你的礼金我单独写了。”不出周景池所料,余小云单独参了礼,“别吃亏嘛,你办喜事的时候,他还得来还礼的。”
灯还是那么亮,余小云的眼睛却没那么亮了。
她思忖半晌,声音低,却是挑不出错的诚挚:“怎么说呢,看你现在这样,真还挺好的。我记得之前被那火烧了,你还是第一个来看我的。”
“那时候我浑身都是绷带,脸疼,腿也疼,连肺管子都火辣辣地疼,话也说不出来,你在我跟前说了好阵子话,其实我一句也听不见。”余小云像打量新朋友一样,从头到尾看了遍周景池,声音都不由自主放轻:“疼得耳鸣,看你嘴巴一直在动,我都没心思想你讲了些什么,好的还是坏的,只觉得那时候的你好瘦啊。”
“要不是你妈妈给你带的饭每次都很满,很好吃,我都要怀疑家里是不是不给你吃饭,不让你喝水。”
周景池被余小云的想象逗笑了,摇摇头,却没说话。
“火灾之后好多人可怜我,但你知道吗,我自己从没那么觉得。”余小云语气淡淡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能没印象,可有一次我还是记得特清楚……”
“班主任守的英语早自习,你浑身都是伤的来上课,握笔的手都止不住打颤,人又瘦了好多好多,我就知道你爸爸又动手打你了。我那时候身上不少地方还扎着绷带,但很奇怪,看着你,我一点不感觉疼,只感觉你怪可怜的,感觉你比我惨多了。”
话题扯得好远,远到话语中的罪魁祸首——那个家暴的男人和一场意料之外的大火都已经在岁月中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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