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池几乎和分叉子的杜悦同时出声:“24。”
三人对视着笑起来,赵观棋将鲜红的‘2’和‘4’端端正正插到蛋糕上,杜悦推着周景池坐到椅子上,将生日帽戴到他头上。
赵观棋又急匆匆地跑去拉上客厅窗帘。
于是蜡烛的光将周景池照得更明亮了。
没看任何一个人,也无暇顾及飘散的奶油香。他紧紧盯着生日蜡烛,以及赵观棋订的蛋糕上、写在巧克力立牌上的——
‘景池,生日快乐!’
烛光下,眼眶开始莫名湿润,他只好缓缓闭上眼。
一片虚无中,他回想起自己不算愉快的童年和家庭,那些交朋友屡次碰壁的时刻。他以前总固执地认为,人与人之间总需要付出些什么,才能成为所谓的朋友,所谓的挚爱。
但,紧闭的眼中蓦然浮现赵观棋的笑,仅仅一夜,开心的、生气的、心虚的、抱歉的,然后是雨中的奔跑,下意识的抚背与安慰,毫不吝啬的夸赞与礼物。
以及他以前从未被挂心的生日,竟然也能收到祝福,无需言语,无需暗示,有心的人甘之如饴。
三个愿望很快用完,这是他第一次许完三个愿望。
睁眼,还未从刚才的虚无中彻底清明过来,脸上却突然被两只手一左一右抹上奶油。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道:“生日快乐!”
赵观棋欢呼着拧爆了手中的礼花筒。
“嘭——”
漫天礼花中,周景池快要在最简单的笑容中生生溺毙。
第5章 一颗苹果
按照月池镇的老习俗,生日那天都得去庙里拜拜,无论是大寺庙还是小道观,甚至是乡道古道墙边的某龛佛像,总也算是求个心意、保个平安。
但周景池还是选择去拜祭那颗老房子面前的百年樟树。
那是自他小时候就磕头过继的干娘。
周景池刚降生时,一家人还住在平楼山上,在一些不甚开放的乡镇里,天生异瞳赋予他的从来只是无尽的诅咒、乡人的谣言、和无数剂难以下咽的汤药。
可惜这些东西并没有救他于水火,本就与生俱来的异瞳和他一起艰难生长二十四载。
小时候的他也相信神佛,经常和母亲一起上山下乡去各种寺庙道观上香祈愿,那时候他许的愿从来只有一个:
‘希望眼睛好起来’
后来事实证明,自己和那个愿望一样可笑,他居然发现自己许了多年的愿望之下,竟然只是一个外界司空见惯、于情于理都正常的病症而已。
除了虹膜颜色异常之外,对身体毫无影响,自己当然也不是什么母亲和异国偷情的私生子。
十五岁,市里的医生亲口说出诊断结果时,他欣喜若狂,近乎疯狂地抱住母亲,他的愿望竟然以一种从不曾设想的方式成真。
但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根深蒂固的成见比嘶吼的凶兽还可怕,周景池并未得到他想象中的道歉、体谅和朋友。
他只能坐在院子里,和那颗每年都磕头的樟树说话、分享、哭泣、许愿。
今年当然也不例外,他要去看看这位苦苦支撑自己良久的亲人挚友。
收拾好拜祭要用到的酒、香、供品和红布,周景池去房间里找了个大袋子装在一起,杜悦在桌旁帮着收拾桌上的残局。
而送走黑豆的赵观棋也非要一起去,美其名曰夏游徒步,周景池拗不过他,递过去一把扫把,然后某位‘寄人篱下’的赵某十分有眼力见地开始扫地。
扫到门边周景池装好的苹果时,赵观棋一看,伸手就掏了个出来,自言自语道:“还有苹果吃呢。”
“你干嘛!”刚抬起头的周景池一把抢过,“不是给你吃的。”
“你要实在想吃,冰箱里还有俩个上周的苹果。”
“啊?”被抢走苹果的赵观棋很不服气,“那两个我昨晚上就吃了啊。”
周景池不信邪地掀开冰箱门,发现不仅那俩个苹果没了,五个香蕉,一个柚子,一盘凤爪,外加一罐自酿醪糟全没了。
“真是猪啊,给我冰箱都吃空了!”周景池看着冰箱,怒吼道。
“你当你们家地很好打扫吗?!”赵观棋义愤填膺走到周景池面前,“还有灯管,居然买了不包换,我可是冒着被电死的风险给你换上的,没有一句感谢就算了,吃你两个苹果还是上周的!”
“我——”
“好了,你们俩路上慢慢吵好么?”一旁观察半天的杜悦笑着打断。
“我才不跟猪吵架。”周景池关上冰箱门,“降智。”
杜悦下楼开车,周景池戴上帽子,走到浴室镜子前拿隐形盒。
没偷到新鲜苹果,赵观棋鬼鬼祟祟挪到浴室门外,幽幽开口:“你在干嘛?”
吓得周景池手一抖,隐形瞬间被抛到镜子上。
“......”周景池去夹回来,淡淡道:“戴眼镜。”
赵观棋不解:“你近视?”
被人盯着,周景池一连几下都没戴进去。
赵观棋走近一步,看清后不禁皱起眉,“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遮住左眼。”
周景池继续手上动作,没回答。
快要戴进去,手却被逮住,周景池狐疑地转过头,赵观棋正蹙眉看着自己,好严肃的样子。
周景池挣了挣,没挣开,赵观棋的手掌太大,将他的手腕握得死死的,紧紧的。
他转而对上赵观棋眼睛,说:“你干嘛,放手。”
这次换赵观棋沉默,紧紧握住,却不置一词。
“疼。”周景池往后缩了缩。
“别戴吧,我第一次见异瞳,看在我帮你扫地的份儿上,给我欣赏欣赏。”赵观棋松了松手上的劲,还是逮着没放。
“......”
赵观棋皱着眉说出这话,周景池不禁怀疑其真实性,抿了抿嘴,问:“我为什么要给你看?”
赵观棋静默片刻,眼神游离在周景池帽檐下的眉眼之间,忽而笑起来。
他说:“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赵观棋还是凝视着,丝毫不回避对面那双眸子里投来的异样与惊疑,一高一低之间倏忽搭起一座看不见摸不着的桥梁,徒留心声互相揣摩。
赵观棋歪歪头,探究的眼神似是催促,实是在一字一句说着现在还不能传达的更合理缘由——
‘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不愿意见你因为某种无稽的原因逃避自己,隐藏自己。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希望你做自己,如果你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我不介意当那个看起来不太靠谱但十分真心的理由。’
如果周景池也同他一样认为彼此是朋友的话。
对视太过赤裸,说出的原因也是周景池从未听过的缘由,他主动从对峙中抽离出来,手上的隐形已经在空气中微微脱水发干。
戴上去一定也很难受。
周景池用另一只手推开赵观棋,转向镜子,轻轻点了点头。
没理会赵观棋独自的得逞欢呼,周景池将隐形放回保养液中,对着镜子压了压帽檐。
出门,赵观棋邀功似的抢去了周景池手里那一大袋子祭拜用品,他也乐得清闲。
杜悦已经把车开到巷口,开着空调坐在车里等他俩。
周景池毫不客气地使唤赵观棋将袋子搁到后备箱,自顾自去拉副驾车门。
一连几下动作,车门纹丝不动。
周景池疑惑地投去目光,杜悦嚼着口香糖扬扬头示意他坐后面去。
“?”周景池看了眼已经钻到后座的赵观棋,正准备张嘴说点什么,杜悦晃了晃手机,示意他看消息。
周景池半信半疑地拿出手机,解锁,微信里杜悦刚刚发来一则消息。
【悦姐:跟你的小男朋友一起坐后边。】
周景池目瞪口呆地透过车窗看进去,杜悦笑笑没说话。
叮——一声,周景池的消息也发了过去。
【池子:姐,别搞。】
杜悦看看屏幕,把手机一扔,没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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