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过后(39)
陈远看着这篇来势汹汹的文章,冒了一身冷汗。
随后,文章还摆出陈越的照片,根据五官和肤色推测陈越是陈远的儿子,并指出:如果肯为同性伴侣养孩子十几年也能被称为包养,那李越和对陈远可真是包养出真爱。
随后,作者笔锋一转,强势开炮:好处占尽却跟小鲜肉暧昧不清,昔日深情影帝竟逼走多年恋人。
文章po出几张照片,一张是他和盛泽一起在嗅上吃饭时的自拍,一张是两个人走出电影院后双目对视的照片。
文章对比了《老胡同》的开机时间和李越和辞去BM CTO一职的时间,一槌定音:李越和的离开和陈远的出轨比有关联。
一时间,巨大的信息量让网们纷纷呆滞,待反应过后才想起炮轰。
盛泽小三很快被网友刷上热搜,而他微博的评论区也开始全面沦陷。
无数吃瓜群众纷纷表示,大佬的人生已经够坎坷了,为何要遇上这对儿人渣,心疼大佬!
陈远和盛泽的电话很快被公司打爆,而后他们一起召开了一个紧急电话会议。
“电视剧才刚热播,盛泽才刚刚火起来,这时候最要紧的是辟谣,是降热!”
何书培平日里是个光说不练的嘴炮,此时强烈的情绪起伏竟让他话都说不利索了,陈远看着他这副炸毛的模样,觉得着实可笑。
陈远不紧不慢的盯着手机屏幕,徐徐开口,“事儿都是真的,照片也不是p的,你想怎么辟谣。”
何书培肚子里没记滴墨水,自是想不出锦囊妙计,只得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老秦对陈远的态度高度不满,脸拉成驴长,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你跟李老板不在乎这些,可你至少为公司想想,无论如何都先把小盛摘出来啊!”
陈远默不作声。他心好累,再不想听这些人啰嗦一句。
何书培立马帮腔,道,“小盛你快求你远哥两句,他最是心软,耐不得人求的。”
盛泽自然是见识过陈远的“心软”,更何况此时他必然已厌恶自己入骨,又怎么肯为了自己虚伪澄清?
他早已失去了开口的所有资格与勇气,只能等待命运的判决。
他听到陈远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略过他的心脏,说,“我会想办法。”
撂下电话,陈远编辑了一条微博,“相爱14载,养儿12岁,用尽一生,只爱一人。两个人的爱情,任谁都插足不得。是的,我是gay。”
第四十八章
深秋已至,月光如洗。下班后,陈远下意识便开车来了西山,坐在李越和的别墅门口,依旧点燃一根烟,不带什么意味地放空自己,直到烟开始烧手才将烟头碾死在台阶上,留下一个又一个黑漆漆的圆点。
他不再去擦那些丑陋的斑驳,只是麻木的释放着自己的悲伤与无措,等待黑夜,也等待黎明。
莫约八点钟的时候,穿着黑底白条纹的中年男子朝陈远走来,陈远有些诧异,抬头看他。
男子走得更近了点儿,卷携了凉气,让陈远下意识的抗拒。男子带点儿乡音,显然是临近省份来的务工人员,高声问,“着是李越和先生家吗?”
陈远愣了愣,细细打量了几眼,才看到男子胸前印的顺丰两个字,意识到男子是想送快递。陈远有几分诧异,李越和离京已有一年,没道理此时有邮件。却也只是点点头,对男子说,说,“辛苦了,给我就行。”
男子面露狐疑,嘀嘀咕咕,“大冷天儿的,你一个人坐这儿干哈?签收一下。”
陈远接过快递小哥递来的纸币,一板一眼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他对着路灯小心翼翼地看着这封平邮,最后在粘附的快递单上看到了:信用卡账单五个字。
隐秘的渴望如同烟花一样在陈远的心底炸开,仿佛一切的结局与答案都写在这小小一份邮件上。他一点点撕开胶条,半分不马虎,手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激动,哆哆嗦嗦地抽出这简简单单的一张账单。
账单上面,零零散散有几笔消费,没什么异常,只有其中一笔,是西藏银行的POS机划去的。
如此不常见的地方性银行,很快引起陈远的注意,他皱紧眉头,试探性的搜索西藏银行的营业网点。
一番了解后,陈远当即定了北京到贡嘎最早的机票。
他不必去打包行李,只是给老秦打了个电话,拜托他帮忙照料小越些时日。他不必休整生息,对恋人的想念会为他拭去一路奔波的劳累。
飞机即将起飞的时刻,他在微信置顶的对话框中输入:等我。
看到消息显示为发送,他才将手机关上,攥在手里。
万里的灯火映在眼中,他却只怀念他的心间月。
走出贡嘎机场的瞬间,他才意识到藏区的低温是如此难耐。他裹了裹身上挂的毛呢大衣,迷茫的张望着四下的马路。
条条大路通罗马,却没有一条可以直达恋人的身边。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仅仅凭借一张账单万里寻夫是多么可笑的难度。
他转身回到机场,找到一家租车公司,租了辆吉普,开着手机导航,慢慢悠悠的晃到拉萨城区。
整个拉萨四家西藏银行,他一家家的开过去,明知道来自西藏银行的消费记录不过是POS机的归属,明知道李越和大概率从没出现在这家地方性银行过,明知道自己这般做根本没什么意义,只不过是自讨苦吃,自求心安,只不过是注定没有答复的自顾自说。但这毫无意义的挣扎却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他从白天走到黑夜,仅带着人类的基本反射,在这片辽阔又寂寞的土地失魂落魄又狂热急切。
他不能停止,只有不断地追寻,才可以阻止漫天的思绪。他不能一个人面对黑暗,一个人的宁静更是无边的黑洞,吸走他所有的生气与活力。
他一路寻找,一路茫然,一路带着希望走至失望,直到精疲力竭,才寻了家宾馆,鞋袜都未脱,便倒在床上,陷入深深的睡眠。
他像潜伏在拉萨的幽灵,走过了大街小巷,从刚开始需要依靠导航,到最后闭着眼都能在拉萨的城区走好几趟来回。
天越来越冷,转眼便入了冬。藏区的寒冷让他手脚冰凉,可却浑浑噩噩,不知道买身衣服。
傍晚,本就人口寥落稀少的街口变得更加寂静,只有几声汽笛划破黑夜的安宁。他盯着明亮温暖的烟酒商店的橱窗内罗列的各国洋酒,无意识地吞了口唾沫。推开门,走进去,盯着展示柜里的洋酒看了很久,却兀自摇了摇头,他不能醉酒误事,他还要寻找他的爱人。于是只得走到货架旁,拿了五罐青岛啤酒,抱在怀里,然后默不作声的掏出手机结账。
穿着红色制服的收银员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没好脸色的嗤笑他穷酸,最后在陈远推门离开的瞬间掏出手机,飞快的编辑了条微信,向好友吐槽店里来了个大帅哥,只不过是个小气鬼,盯着好酒看了半天却只买五瓶青啤。
陈远来不及走回宾馆,便坐在烟酒商店的门口台阶上,拉开易拉罐,就着手中点燃的香烟,两口将啤酒喝完;再打开第二罐,依然是两口喝完,如此往复,直到五罐啤酒皆已成空。
他把五个空易拉罐一一从中间弯折,然后又逐一抛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最后迈开沉重的步伐,开始新的探寻。
在这里,他过着最原始的生活,钟表对他而言成了最无用的存在,他只需要在睁开眼睛的时刻起身寻找,在困乏难当之际倒在床上,其他的一切,于他都是无益,他什么都不再在意。
酒精与疲惫共同作用在他强健的身躯之上,他行将就木的模样,仿佛枯萎千年的胡杨。
第二天,阳光透过偷工减料的粗糙窗帘直射他太阳穴时,陈远才混混沌沌的清醒过来,从上到下,躯体无一处不是酸痛。他抓起手机,那个看了无数次的对话框却依然是一片静默。
一条微博推送却突然弹了出来,上面写着BM公司总裁齐汛深陷**门,尺度之大令人咂舌。
陈远福至心灵,突然意识到什么,在百度的搜索栏输入BM。
点进BM官网,在一堆企业介绍和招聘信息下面看到了社会责任这一栏目。
陈远带着些不确定的点开它。从18年秋天,到现在,每一条公告都不放过。
一年间,BM像不同地区的不同项目做出了大小三十余笔捐赠,陈远看得眼花缭乱,无从下手。
他只得一条信息一条信息,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严加筛选,每一个不懂得名词,每一个没听说过的地方,每一个模棱两可的项目都仔细检索,任何一条可能携带信息的线索都不愿放过。就在山重水复之际,他把目标锁定在了2018年启动的光缆通项目。
光缆通项目是由中国基站公司牵头,三家运营商均有参与的大型基站项目,目标在于解决边远地区4G信号的覆盖问题。
陈远反复将项目名称,西藏,边远山区,BM几个名词排列组合输入在搜索栏中,终于翻到一条19年2月份的新闻:光缆通项目正式进入墨脱。
陈远对这个边塞小县自然是闻所未闻,他只能再次搜索,更多的信息弹出来:来自全国的技术专家正式进入墨脱。新闻发布的时间正是2019年1月。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李越和就在那儿。
不知近乡情更怯是不是刻在所有人类骨子里的情感,陈远在这一刻却又没了那份焦灼。太久的等待和寻找让他反而不再急切,他开车去了商场,为李越和挑了一身最暖和不过的羽绒服,复又为自己买了同样款式的。
他在食物区兜兜转转,买了许多吃食,有蔬菜瓜果,也有肉食干鱼,有面包牛奶,也有干果罐头。
他复又转到日用品区,锅碗瓢盆收拾了一大堆,一同搬到车里去。
带着满腹的爱意和沉甸甸的思念,陈远再次走上追寻的路途。
抵达墨脱的当晚,陈远住在了墨脱招待所。
第二天濛濛亮,他四处询问打听光缆通技术团队的施工位置,听不懂的方言,有意的刁难,模模糊糊的描述,他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又耗了多少油。终于在日落前,陈远找到了技术团队的大本营。
夕阳的余晖下,他看到他的恋人坐在高高的三角梯上,双手伸到一堆线缆上,手上戴着略显厚重的绝缘手套,手指却依然灵活的在无数缆线间穿梭。
只肖得一眼,只肖得一个背影,陈远便顷刻认出这一定就是李越和。哪怕这些日子他瘦的厉害,哪怕他此时做着以前未曾在自己面前做过的事情。
坐在三角梯上工作的恋人似乎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却没回过头,只是自然而然的问,“要开饭了?等等,我弄完这点儿——”。
陈远没有答复,眼泪顺着他的脸庞掉下来,“啪啪”的打在地上,在泥土上形成一个又一个湿润的圆。
“小王,怎么了?”背对着陈远坐在三角梯上的爱人没收到同事的答复,有些疑惑,开口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