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过后(6)
陈越心里烦躁,他不是小孩子了,清楚奶奶爷爷为何对李越和讳莫如深心有芥蒂,也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是李越和的亲生骨肉。可这又如何?李越和将他从小照顾到大,情义岂能是一句没有血缘关系没有法律认可就能磨灭的?
他直言不讳,“他跟我爸是夫妻,当然是我妈。”
陈母一把把陈越捞过来,气急之下手重重的打在陈越背上,说,“你这孩子犯的哪门子的神经?在自己家里闹也就罢了,现在来了客人还闹。”
陈越从小到大是被陈远跟李越和宠大的,别说打了,连重话都未曾受过几次,如今在陌生人前挨了打,既是委屈又是难堪,眼泪一下子就溢上来了,带着哭腔吼道,“反正他就是我妈妈。你们不认我妈,就别认我了。”
陈母也急了,眼泪掉下来,顾不得有人在,厉声道,“你妈你妈你妈,你知道你妈是谁么?他给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四十的男人有什么好?你们怎么就不能好好过日子?”
老房子隔音不好,陈母和陈越又都在气头上,说话全靠吼,话语落到李越和心头,只觉得压的生疼。
反正事已至此,人,陈父陈母是丢完了。也不必窝在这卧室里了。
他出门揽陈越到怀里,拿出纸巾给他擦了眼泪擦了把鼻涕,柔声说,“小越急什么,又不是一年两年了。”
陈越抱着李越和的腰哭的昏天黑地,“妈,你别不要我,别离开我。”
李越和抚摸着陈越的软发,心里的温柔要掐出水来,温声说,“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不要你的。”
陈母怒了,将桌子拍的“咣咣”响,“你也是个男人,这么十几年缠着我们一家子算什么事儿?小越现在是年纪小,你以为等大了、明白事理了,还会认你当妈?你年纪也不小了,四十岁的人了,好好娶妻生子不行么?我求求你,你就饶了我们一家吧。”
李越和愣了愣,扫了眼看戏的亲戚,有些诧异,说,“你确定,要现在跟我掰扯这些?”
陈母顿时觉得羞愧,又气恼得不撑,一手推翻了茶几,玻璃茶杯碎了一地。最后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那几个远亲,之前也听过几分风言风语,却不甚真切,如今看形势都明白了几分,却又劝不敢劝,说不敢说。
李越和从口袋里掏出红包,分别塞到亲戚家的孩子手里,复又对陈远那个远方表姨说,“实在对不住了,今天恐怕是招待不了你们了。”
亲戚踌躇了片刻,看着满脸泪痕的陈母和满地狼藉,纷纷道了再见。
亲戚走后,李越和笑了笑,对陈母说,“阿姨,我知道您一直不待见我,也不愿意我跟阿远在一起。其实我也不愿意每年都来这儿受这番侮辱,可阿远想让我来。他想我们的家被亲人认可。所以我只得来了。”
李越和顿了顿,接着说,“我十二岁便没了母亲,十四岁被父亲赶去美国,二十四岁回国后发现自己早已是枚弃子,一无所有。”
陈母抬头含泪看着李越和,李越和也盯着她。
“我没有母亲,也不愿要这个父亲。我没感受过多久父母的关爱,却也懂得您二老对阿远的拳拳之心。我愿意一年又一年的忍耐你们的冷漠……不是我自甘下贱,而是我明白,您总归是爱他的。这就够了。”
李越和终于也掉下一滴泪来,“所以,别让他为难,也别让他难过,成么。”
李越和抱紧了怀中的陈越,干脆利落的说,“你也知道,阿远没什么钱财值得我贪图,跟他走到今天,是因为我在心底里把阿远和小越当做唯一的亲人。我今年已经四十了,早些年忙于事业,零零碎碎落下一身毛病,等我……等我再老些,我所有的东西,总归都是要给小越的……我对这孩子,是真心的。这么多年了,做伪肯定是做不来的。您说是么。”
陈越哭的更凶了,“妈我不要你的钱,只要你好好陪着我跟爸爸,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待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
李越和目光柔和,蹲下来亲吻着陈越的发丝,说,“嗯,我们一家三口一直在一起。”
“哥哥……”
李越和转过头来,看到的是陈远一脸的泪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和肉。李越和皱了眉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儿的。
李越和擦了擦眼泪,走过去把陈远揽在怀里,笑着说,“别哭别哭,你多大人了?嗯?今天怎么大的小的老的少的都得我哄啊。”
陈远死死地盯着李越和,愧疚和心疼难以言表,“哥哥,我不该让你跟我回来的。我,这么多年,我让你受委屈了。”
李越和笑了笑,伸手去舒展陈远紧紧皱着的眉心,说,“哪有。这么多年闹成这样的,除了第一次不也就这一次么。我一大老爷们儿,被咱妈说两句咋啦?不委屈的。”
陈母有些诧异,看着李越和的样子却又觉得就该是这样,喃喃的说,“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说完,又是一串眼泪掉下来。
陈远想跟妈妈说些什么,却被李越和拉住了。
陈远冲他摇摇头,有些话,他不可能不讲。陈远走到沙发前,蹲在陈母面前,轻声说,“妈,我跟越和认识十六年了,在一起过了十四年,一起把阿越养到十二岁。这些年他带给我的幸福和满足,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我天生就是个同性恋,可越和不是。他是被我拽到这条路上来的。从天之骄子,变成,这样一副……任由你们侮辱的模样……”陈远的泪止也止不住,躯干像是不能承受痛苦般的颤抖。
“他没有对不起您,让他在家里受气,是我对不起他。”
第七章
当晚,陈越说什么都不肯回书房去睡,硬要跟爸爸妈妈挤在陈远的小卧室里。
李越和跟陈远经历了今天上午的事情后,自是知道孩子心里不好受,患得患失,惊恐委屈,便也没坚持。
于是一家三口躺在陈远的小床上,爸爸在左,妈妈在右,宝宝在中间,窝在妈妈的臂弯里。
三个人闲聊了会儿,气氛很是温馨融洽。李越和忖度着此时正是跟陈越聊聊的好时机,便伺机开口,“小越,你是你爸代孕来的,你八岁那年我就跟你说过了不是?”
陈越往李越和怀里缩的更紧了些,心情陡然降落,脸上的笑容敛了,不愿意搭腔,过了很久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陈远把胳膊搭在陈越身上,伸手拽住李越和的手,一边摩挲着他的手背,一边与他十指相扣。
李越和接着说,“嗯,咱们的家庭可能很特殊。但你要知道,我跟你爸很相爱,我们也非常非常的爱你。”
他顿了顿,接着讲,“虽然,道理上讲,你不是我是亲骨肉,我和你爸也没办法在国内领证结婚、得到法律的认可、爷爷奶奶的祝福,但这些都不能妨碍我们是一家人。你明白么?”
陈越把头闷在李越和臂弯里,一串眼泪滚落下来,最后带着哭腔说,“可我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一家人。我特别怕,怕你有一天会离开我。”
陈远叹了口气,把陈越捞起来,“别闷着头,不想让你妈离开啊,以后就少气他点儿,好好上学,好好完成作业,别整天跟小女生打情骂俏被请家长。
李越和笑了,又在陈越头上亲了亲,“嗯,其实偶尔不乖偶尔叛逆,妈也能接受。”
陈越仍是不放心,说,“你跟我拉钩,不准离开我。”
李越和笑的眉眼弯弯,眼中的温柔似能溢出,“好好好,妈妈跟你拉钩。”
于是他伸出小指去勾陈越的手指,末了还拿大拇指跟陈越印了个章。
陈越这才放下心来,抹去了眼中的泪滴。
一家人窝在一起,每个人心里都满满是幸福。
除夕的清晨,陈远一早便起来忙活着帮陈父陈母剁馅子,做酥食。
李越和本想起来帮忙收拾收拾卫生,却被陈远按住了,“我忙完收拾就行,你好好休息休息。”
李越和挣扎了一下,终于向浑身的酸痛屈服,伸脚踢了踢陈远,说,“啧,果真是年纪大了,搂孩子睡了一晚上就累得不行。”
陈远的手伸进被子里,隔了裤头摸了摸李越和的下面,饶有趣味的说,“嗯,年纪大了果真是不行了。”
李越和一巴掌招呼到陈远脸上,说,“不行就不行呗,反正你又不给我干。”
陈远笑了,说,“没不给你干。你想怎么样都行。要不现在就起来干我,嗯?哥哥。”
李越和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啧啧,你哥哥我干的都是肤白貌美的二八少女,对着你,干不下去。”
陈远从善如流的点点头,说,“对,所以你只能被我干。”
陈远吻上李越和的唇,李越和连连后退,躲开,说,“没刷牙呢,别别别。”
“嗯,没事,我刷了。”
陈远按住不住后退的恋人,用力撬开他的嘴,李越和不再退缩,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缠绵无比的深吻。
一旁的陈越醒了过来,探着脑袋瞧着父母。李越和和陈远对上了陈越的眼神,一下子推开彼此,心里想:果真是不能跟孩子一起睡了······
八点多钟时,陈父陈母和李越和陈远陈越一起吃早饭。
早饭是陈父做的糁汤,羊肉熬了半晚,闻着喷香。陈远一边把油饼泡在李越和跟儿子的碗里,一边深吸一口气嗅着满桌的美味对老爸的手艺赞不绝口。
经过昨天的事情,陈父陈母对李越和的态度明显热络了不少,临了陈母犹犹豫豫,把盘子里的羊肉夹到了李越和的碗里,说,“越和怎么不吃羊肉?油都煮尽了,不膻的,尝尝吧。”
李越和欣然接受,把羊肉放进嘴里,品了品,说,“嗯,是比北京的好吃,谢谢妈。”
听到李越和的话,陈母像是放下心来一样,长舒一口气。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小区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开始了。陈母是个不甘落后的性子,火急火燎的唤了陈父下饺子,又从柜子里拿出鞭炮让陈远去放。
除夕的晚饭照例是从四点就开始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竟比往年多了几分滋味。
酒过三巡,陈远喝的醉醺醺,耷拉着脑袋跟八爪鱼似的贴在李越和身上。
李越和的眼神倒是清明,不住低头给陈越夹菜。
陈母看着他们仨这副样子,险些又落下滴眼泪来。
春晚里那英和王菲跨越了二十年再次牵起了手,唱着岁月静好和现世安稳,上次她俩同台,还是《相约九八》,李越和刚上大学的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