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白了,本质上还是催婚,周希云迟迟没那方面的意愿,当妈的着急了。
如今的周希云学业有成,事业稳定顺利,年纪也不大不小,是该考虑这个的时候。
周慧文想的是她能找一个喜欢的谈两年,相互之间一定要了解透彻,避免匆忙了识人不清,将来后悔也来不及。
长辈的顾虑总是更全面一些,一方面清楚女儿的确应该努力打拼事业,另一方面也忧愁她的感情生活问题,担心会耽搁以后。
大环境就是如此,总要年轻人两头并进,哪一方落下了都不算完美。
这也不能怪周慧文,社会根深蒂固的观念就这样。
再有,周慧文这二十多年来就是孤零零过来的,身边也没个知心暖意的伴,自从家中的老人去世后,她就只能和周希云相依为命,而现今周希云也大了,再也不黏人,就更冷清孤独了。
周慧文不想周希云步自己的后尘,希望女儿能陪着。
周希云那性格就独得要死,也没几个亲近的在身边,难免会令人担忧。
徐子卿七拐八拐讲了一大通,什么话都往外抖落,没多久又绕到男方家的条件上。
乔言一句也不想听了,连咖啡都喝不进去,嘬进口全是苦味。
又涩又难喝,“咖发”的产品是真不行。
她放下杯子,将其重重搁茶几上。
“慧文给我看了那小伙子的照片,欸,别说,和希云真挺般配的,长得很俊。”徐子卿笑吟吟说,接着又把话题转到乔言身上,“以后你要是能找个这种的,哪怕条件只有一半好,我和你姥也知足了。”
乔言咬咬下唇,闷声说:“我不稀罕。”
徐子卿乐道:“你什么都不稀罕,也不差这一样。”
乔言往后靠着沙发,语气有点冲,“疯了才这么早就结婚,二十几岁考虑这些做什么。”
“刚不都说了么,不是结婚,哪里可能,只是早点网罗几个。”徐子卿解释,“又不是见了就非要谈,成家又不是儿戏,还早着呢。”
乔言说:“你们这做的不都一样,没差。”
徐子卿觉着她这话不中听,便啰嗦了几句,细致讲讲个中的缘由和关系,将一些人情世态的道理拉出来分析。
末了,再是脱口而出:“人家什么条件,你以为像咱们家啊,你以后结不结我都不管你,爱找哪个找哪个,只要人品没问题我都同意,你姥也没意见。但希云家不一样,人爷奶那一辈就比咱们现在强多了,差得远了。”
徐女士很少提及物质方面的话,打乔言小就教她钱财乃身外之物、品行更重要之类的道理,这还是头一回吐露如此世俗现实的观点。
乔言买个房得全家齐上阵东凑西凑,又是清算乔爸给的抚养费,又是动用姥爷留与她的遗产,另外需要姥姥添一部分,以及亲妈拿积蓄出个大头,费心费力忙活一阵才有那么多,剩下的还必须她自个儿辛苦经营饮品店才能堵上。
这就是乔家的条件,普通城市小康家庭。
反观周家,娘俩至今还住在西井大院,只是因为念旧,平日里低调不爱显摆,习惯了过小老百姓的日子。
周希云成年那时名下就有公司股权了,花几百万出国留学轻轻松松,这人的吃穿用度,开的车子,戴的表啊配饰啊,哪一样不是大牌子。
周家肯定算不上豪门,但有钱毋庸置疑。
这种家庭的儿女一般都是要结婚的,毕竟真有产业需要继承。不仅要结,还要找门当户对的才行。
周慧文此次可是亲自挑女婿,绝不找个拖累周希云的,光是这回的老同学儿子就已经多方面考察过,最起码条件不能太次,得对周希云的事业和未来有帮助。
徐子卿拍拍乔言的榆木脑袋,“什么都不懂,白吃这么多年饭。”
乔言指尖刮刮沙发垫子,不想搭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顺着或争辩都不对,没资格发表意见。
归根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外人掺和不了。
周慧文也只是想探探风向,所以才会找上徐子卿,这才让乔言知道了,不然肯定全都瞒着。
亲妈管女儿,天经地义。
谁都没权利干涉,除非周希云自己不愿意。
乔言心口紧涩,犹如有一根细细的绳子缠在肉里,越勒越用力,牵扯得难受。她低头盯着地毯,一会儿干脆打开电视,不愿听徐子卿的那些话。
看出这是厌烦自己了,徐子卿又揪揪乔言的耳朵。
“又嫌妈多话了,是不是?”
乔言没心思哄人,只说:“没有。”
徐子卿不理解,“你这孩子,也没说你什么,怎么还生气了?”
乔言抓起一个抱枕搂怀里,生硬道:“没气,徐女士你不要乱想。”
徐子卿会错了意,以为是刚刚那番话比较两个家庭差距的话伤到女儿了,讲得偏现实不好听,的确有点过了。
想着乔言还是有一点要强,从小就跟周希云打打闹闹的,可能是因为那番话而不高兴了,徐子卿便软和态度,宽慰乔言,改口说:“咱家也不比这些,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因着这些而置气挺没劲的,乔言自知不应该,须臾,还是缓和下来,装作不在意,恢复如常。
徐子卿又重新帮忙尝那堆打混的咖啡,努力对比,最终举起卡法的饮品说:“这个好像浓厚一些,更香。”
乔言勉强笑了下,“真的?”
“喝完嘴里没苦味,而且感觉很纯正细腻。”徐子卿说,敲敲另一杯,“那个就不是这种,总带点没化开的颗粒感,黏嘴巴。”
母女俩皆都撇下那些不愉快的,识趣不谈了。
但这仅仅是表面态度,乔言收起了所有的不舒服,当着徐子卿不显露出来。
由于这事,乔言愈发心堵,似有硬物卡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她其实有些介意,说不出具体的感受,总之就是不大乐意,觉着相亲来得不是时候,让人反感,可又没有告诉周希云,三缄其口。
乔言不清楚周希云的想法,没问过,也问不出口。
另外,长辈们也是一片好心,又不是强硬逼婚,要求周希云必须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八字还没一撇呢,周慧文只是有这个想法,未曾实施,连安排都没做,会不会让他们见面都不一定。
乔言横插一脚,保不准会把局面搞复杂,甚至影响母女二人的关系。
也许呢,周慧文可能会先问问周希云的意愿,说不准的事。
周慧文又不是那种说一不二的大家长,一直都较为尊重女儿,有事向来都是好好商量。
乔言直挺挺躺着,目不转睛,发呆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
周希云会怎么做?
接受,还是拒绝,亦或者走一步看一步?
乔言没经历过这些,猜不出来。
容因以前也提到过类似的问题,有关身边的同性恋是如何解决这种困境的。
公开坚定向家庭出柜的始终是极少数的一部分,占比非常小,大部分人都是顺势而为:有的装成异性恋不婚主义,私下里则将恋人伪装成闺蜜兄弟/至交朋友留在身边;有的得过且过,年轻时多谈几个,到了一定岁数就结婚生子,婚后要么收心经营家庭,要么偷腥继续玩;还有的会选择形婚,认命进入风险区,表面上的生活与普罗大众没两样,和和美美地过老实日子,实际又是另一种模样。
容因的前任们几乎都是后者,圈子里也基本都是这种,想找个敢公开的真的很难。
容因说:“即使将来同性婚姻合法了,愿意领证的还是少数。没办法,老思想嘛,有的人在乎的也不是那张证,事实上更在意社会群体的目光和别的东西。”
乔言不怎么关注这个少数群体,眼下却反复记起那些乱七八糟的。
大家的说法都不无道理,人是群居性动物,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那样,逆流而为很艰难。
乔言翻翻身,脑海里各种念头浮现。
纷乱不堪,理不出个头绪。
她不知道周希云的想法,没问过,丝毫不清楚。她直楞望着窗外,眼也不眨一下,出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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